第二十五章 老上海护士鞋
底都要磨漏了,不知她是自己做鞋呢,还是在外面买,照她那么干,这绣鞋可是费钱。她到了这里,吃香喝辣,只要管这一家的事便好,何等轻松自在,她怎么会不肯?顶多是嫌我的年纪有些大了,不过男人年纪大些怕什么?我今年不过四十三岁,书上不是说嘛,‘四十曰强,而仕’,正是一生的好年纪,她有什么不开心?”
崔大少一听,老头子这时候开始背诵《礼记》,那里面确实是这么说的,“人生十年曰幼,学;二十曰弱,冠;三十曰壮,有室;四十曰强,而仕”,按照这个说法,父亲今年四十几岁,可不是正在好时候么?按照自己的爹这个脾性,哪怕是五十岁,他也照样能扯,“五十曰艾,服官政”,虽然是有些老了,然而正是好当官的时候,所以从十几二十到五十九岁,都是好讨老婆的年龄,只有到了六十岁,才实在有些说不得了,确实有点太老,不好配人家二十岁的小姑娘。
不过也不能说爹地这些话完全就是自我陶醉——崔大少在上海作买办,和洋人常打交道,学了几句英文,“爹地妈咪”之类——自己的老子毕竟也是有些权势,家产不少,凭着这金梧桐,招个凤凰来不是纯粹发梦。
于是崔大少便陪着父亲,你一句他一句地说话,崔知事越说越来劲,巴不得马上就要找媒人来家,不过他毕竟在官场混了许多年,有些心计,定下了神,笑着说:“不忙,且等我让人再去打听打听,探一探她的底细。”
不能这么贸贸然啊,总得问一问家世,能学得这么一手护士的技术,最重要的是,她能说英文,这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又过了几天,这一天礼拜日,练彩师上午出门去了,到中午才回来,手里提着的是两双布鞋,最简单的青布软底鞋,鞋面上没有绣花的。
这个时代还没有专门的护士鞋,毕竟连护士这个职业都是刚刚开始引起重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规范化,护士鞋就更不用提了,在医院里,大家都是各穿各的鞋,不过练彩师发现,中国传统的布鞋很适合充当护士鞋,轻便柔软,走路轻巧无声,不容易惊动病人,自己也省力气,所以她在医院里,都是穿这种布鞋。
joanna她们本来是穿皮鞋,之后发现这种中国布鞋在医院里穿着很不错,毕竟她们经常要跑路,整天跑个不停,所以便也脱下了皮鞋,换上布鞋,于是在医院里,一群西式服装的护士,脚上都是中式老布鞋,风格相当独特,练彩师看着她们,不由得便想到洋人穿旗袍的画面,穿越前在网上看到过这样的照片,金发碧眼白皮肤的外国姑娘挽了一个发髻,穿着一身大红的绣花旗袍,样子那叫一个喜气。
大家一起买布鞋,便组成了团购,租界内就有布鞋店,毕竟也有中国人住在这里面,几个护士休息日相约一起过去,到那里买鞋,只是店里没有她们的鞋,因为都是天足,少有女人穿这么大的鞋,尤其是外国的女人,那脚实在是相当的大,在鞋铺伙计眼里,简直是大得离谱,所以倘若要现货,都得买男式布鞋,护士们无所谓,男鞋就男鞋吧,方便就好。
坐在咖啡馆,练彩师玩笑似的和同伴们说起,当初母亲教自己纳鞋底,beryl瞪大一双无邪的眼睛,问道:“那么lian,你能够自己做出鞋来吗?”
练彩师笑道:“理论上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做完过全套,不过手工布鞋最难的是鞋底,如果学会了纳鞋底,大概就能够做出一双布鞋,缝鞋面相对容易。
只是实在是没有时间啊,练彩师可以在田圃里面忙,但不耐烦做鞋,在医院里的创口缝合就已经很饱了,回到家里真的不愿继续再缝,而且做鞋费目力,那么一点点休息时间,练彩师很想好好放松一下,所以她宁愿买鞋,此时就是买了鞋刚回来。
练彩师坐下没多久,刚喝了一杯水,就听到外面有人叫门:“练姑娘在家么?”
风炉的联想
四十几岁的邓云翘坐在房间里,转着头左顾右盼地打量,练彩师忙着在那里沏茶,真是麻烦,没有电热水壶,如果是自己在空间里,并不讲究喝茶,只要从灰堆里提出水壶就好,温热的白开水就可以喝了,可是如今是待客,总得冲一壶茶的,偏偏又是突然到来,事先没有准备,所以练彩师匆忙点火烧水,一时间有点手忙脚乱。
邓云翘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娘啊,不用忙了,拿杯凉水我润润喉咙就成,这大热天,就想喝点凉的,解解暑气。”
这时节天是真热啊,太阳好像下火一般,地面上一切都仿佛要烤焦了一般,自己走在外面,通身是汗不说,还口干舌燥,这种时候就想一仰脖,灌一肚子冰雪水,然而邓婶也知道,那样不好,容易激到肚痛,那么便喝一碗凉水也是好的,就是从井里新提出来的水。
练彩师一摇头:“婶婶,不要喝生水。”
逃亡的路上自己都坚持把水煮熟了再喝,更何况是已经定居下来?所以练彩师一定要烧水,这一下可有些麻烦,许久不这么点火,火石火镰都有些生疏了,风炉前,练彩师本能地撮起嘴唇,差一点要去吹,好在瞬间便醒悟过来,拿起了旁边的打火石,敲击在火镰上,击出了火花,点着木炭,开始烧水。
邓云翘坐在那里摇着扇子,一会儿看看房间,一会儿又看看练彩师,和她闲聊:“姑娘今天歇着了?好容易盼到姑娘的礼拜,平日里也不好来打扰的,我今天上午已经来过一回,姑娘不在家,我到别处转了一圈,又到门前,还是没回来,我兜了几个圈子,才等到姑娘来了。”
前两天晚间也是来过的,一次是拍了半天门不见有人出来,另一回是隔壁有人走出,说这一家的女主人背了一个布包刚刚出去了,想来是上夜班。
练彩师笑道:“有劳婶婶。”
木炭上发生一点红亮的火星,终于着起来了,练彩师这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烧水了,就怕点不着火,那可真有点尴尬,客人来了半天喝不上水,显得主人不称职。
练彩师将一个陶壶放在炭火上,就开始烧热水,只等冲茶,邓云翘笑嘻嘻地说:“姑娘真是个雅致人物,烧水都是用这样的风炉,恁么精精致致的。”
和大灶烧水就是不一样,想一想像是练彩师这样的女孩子,守着一个小巧的风炉来煮热水,那是多么好看,就像一幅画,如果她是扎着围裙守在灶台前,往里面填柴,又点火,放上一个大水壶,然后在下面拉风匣,场面可就粗糙多了,那可就不是洋人医院里体面的护士,而是村子里的烧火丫头,邓云翘是从上海郊区来城里,对乡村图景记忆深刻。
想到这里,邓云翘高高兴兴又夸赞了两句:“难怪姑娘是在大地方做事的,看看这手脚就是快,连烧水这种事,‘护士’做起来都比别人好看,姑娘那手好像弹琴似的。”
难怪官府的老爷看中了她。
练彩师冲着她一笑,露出两排牙齿,风炉是空间里原本存在的,陶壶也是石屋中的东西,练彩师也没有想到能够在石寨里淘到这样的物品,烧水烧饭都是在地当心啊,那么一个敞开来的大灶台,如果往时尚的方向说,是民俗风的开放厨房,二十一世纪的开放式厨房,这个时代就有了,为什么还需要这样的风炉?
不过后来她想到,大概是到山里打柴打猎的时候带着吧,可以解决在外面的食物饮水问题,加热一下干粮,或者烧一点水来喝,只不过稍重了一点,炉身是厚厚的铸铁,虽然看起来非常有质感,是练彩师偏爱的精工制造,但是背着有点沉。
倘若是杨宣娇在这里,听到她的想法,只怕又要说:“真是城里小姐的念头,到山里去哪用得着带这种东西?找一块地方,旁边垒起几块石头,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