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杨常梅计划学英文
杨常梅计划学英文
六月中旬,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上海城一座宅邸的花园中,小香给小姐打着扇子,她家小姐正坐在紫藤花架之下绣花。
小香一边扇扇子,一边笑嘻嘻地说:“小姐,听说那个华尔本来是给洋人抓了,后来又逃了,也真亏了他机灵,居然逃得出来,洋人也抓洋人啊!”
小姐抬起头来笑道:“听爹爹说,她们好像是有个什么‘中立’,就是洋人不想插手咱们大清朝的事,华尔帮着朝廷,他那边当官的不乐意,不过抓他的是英国人,华尔是美国人,英国人总该管不着美国人的事,况且那华尔干脆说,他已经是我大清的人了呢。啊,爹爹,您来了!”
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五十出头的年纪,穿绸裹缎,面色红润,一看那气派,就是个有身份的人,这个人叫做杨坊,在大上海乃是赫赫有名的一个人物,开钱庄的,特别有钱,而且还是道员,也是个朝廷命官,那位小姐就是他的女儿常梅。
此时杨坊有一点郁闷,看着常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头对小香说:“小香啊,你去厨房提一壶茶来。”
小香便知道他是有话要和小姐说,答应了一声“是”,转身便去了。
杨常梅自然也是明白的,见小香走了,便问道:“爹爹,是有什么事要和女儿说吗?”
杨坊点了点头:“常梅啊,有一件事,我实在不好开口。”
杨常梅微微一笑:“父亲有什么烦恼,尽管说出来,倘若能够,我一定为父亲分忧。”
杨坊在她旁边坐下来,说道:“常梅,你可听说过洋枪队的华尔?”
杨常梅笑了笑:“方才我们还在说他,他着实机警,给英国人抓了,还能逃出来,又说自己是大清国人,想来那班洋人也奈何他不得,真亏他想得出来。”
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
杨坊叹道:“就是这个事情麻烦,他归化我大清,用的是婚姻的名头,号称与我中华女子结亲,然而当时为了应急,乃是胡乱找人写了那样一封信,如今这事真的要办成,便必然要委派一个女子与他成婚,我们今天上午商量,都不知道要找谁呢,那些人平日里说起‘尽忠朝廷’,各个都是把胸脯拍得山响,到了真正要出力的时候,都缩回去了。”
杨常梅很是聪明,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一瞬间脑子里掠过了王昭君的形影,千头万绪纠缠在一起,明明只是片刻,却仿佛过了许久的时光,几分钟之后,她定了一定神,说道:“父亲不要烦恼,国家祸乱至此,我虽然身为女子,也很应该出力的,就让我与华尔队长成婚吧。”
杨坊听到女儿这样说,脸上霎时掠过一丝喜色,然而又想到这件事的实质,他不由得又有些担忧:“常梅,你真的愿意么?倘若你觉得委屈,其实可以不必答应的,父亲会想办法推辞。”
真可恨那些人,说到让谁家的女儿去“和亲”,齐刷刷把目光都投注到自己脸上,还有人直接就说了出来:“杨大人,你家的小姐到现在还没有前程,久闻她知书达理,想来是可以担此重任。”
当时自己就呕了,这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守了望门寡,到现在没有出路,只能住在娘家?当年就在成婚之前,未婚夫突然死了,这些年来常梅都没能出了门子,没有自己的家,很有些尴尬,没着没落的,既不是真的已为人妇,又不是还在年幼,可以安心住在娘家的女儿,虽然她倒是泰然,很能想得开,没有那么整天长吁短叹的,不过替她想一想,有时候也是愁,以她的这种身份,想要找一门好亲事也难。
然而再怎么样,外人也是不应该如此看轻,明晃晃的呢,就只差直接说出来:“反正是个守寡的女儿,别无用处,不如就配了华尔,以此笼络住他,让他乖乖听话。”
那一刻杨坊感到,对方轻视的不仅仅是常梅,自己也受到了羞辱。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不是全无好处,华尔虽然是个“洋鬼子”,毕竟有本事,洋枪队十分出名,常梅与他在一起,倒也未必怎样辱没了,说起来还是“为国成婚”,人人都敬仰的,而且华尔是自己的女婿,就要听自己的,虽然给人看起来是个妖怪一样的女婿,然而有用就行,借着洋枪队的威名,自己还可以“狐假虎威”,同阶的士绅之中,uberonean,不是全无好处。
所顾虑的只是常梅是否情愿,那孩子“三贞九烈”的,自从未婚夫没了,安心只是守寡,不知她对这事怎么想的,如今见她没怎样为难,就应允了,自愿献身,杨坊便感到,皆大欢喜,总算没有对不起女儿,是她自家情愿。
杨常梅自从决定了与华尔成婚,四五天的时间定不下心神,时常便是慌慌的,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又想到那个,问父亲:“华尔队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杨坊道:“与你年纪差不多,虽然与我们中国人样子不太一样,但也是仪表堂堂。”
“他会讲我们大清的话么?”
杨坊摇头:“不怎么会,我勉强能和他说几句英文。”
杨常梅蹙起眉头:“那么我们成婚之后,该怎样说话?”
杨坊:“……一时也用不到说许多话,他总要在外面带兵,不是训练,就是打仗,未必能回来几次的。”
洋枪队军纪太差,大家都巴不得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训练的场地越远越好,对于这帮人,上海官绅的态度就是,既像敬神一样地敬着,又像防鬼一般地防着。
杨常梅道:“虽然如此,见了面总不能不说话。啊,父亲,之前听你说,有一个我们大清国的女子,在洋人的报纸上发文章的,她的洋文很好么?”
杨坊想了想:“还行吧,我在报上看到过她写的那些,文理倒是还通顺。”
其实许多单词自己看不太懂。
杨常梅马上道:“那么爹爹可不可以请那位姑娘来家里,教我学一学洋文?”
杨坊笑着说:“倒是也好,你学一些洋文,将来说话方便些,我便向报馆的人去打听,那位姑娘到底是谁。”
虽然说夫妻之间的许多交流用不着说话,然而能说几句洋文毕竟还是好的,既然成了婚,总得天长地久过下去,华尔也不能打一辈子仗,常梅与他总是要有时间相守的。
因此杨坊便去北华捷报的报馆,打听那位中国投稿人的消息,之后的发展便是,练彩师接到了一份请她去作家庭教师的帖子。
帖子是一个仆人直接送到医院里来,练彩师接了那一个信封,拆开来匆匆看了两眼,对男仆说道:“等我之后给你家老爷回话。”
那男仆也晓得这件事人家毕竟要想一想,又听到各处招呼“护士长”,这位练姑娘实在是忙,不容易立刻给自己答复,便答应一声,转身先去了。
练彩师当天晚上过去乌映璇那边蹭饭,顺便送去几块肥皂,小护士牌自制手工皂,空间中大量的草木灰,用来肥田也用不了这许多,剩余的就拿来做肥皂,油脂是使用的猪油,自从香猪群扩大,练彩师开始自己做肥皂,每当屠宰了一只猪,一部分猪油就用来制作手工皂。
自制肥皂真是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想一想从前在天京的时候,手头哪有材料来弄这个呢?那时候分配食用油,“十日一人两勺派”,这还是起初的理论规划,纸面上规定的数目,到后来连粮食都极度缺乏,更不要说植物油了,做香皂缺乏物质基础。
如今可是好了,虽然自己也做不多,然而足够用了,还可以拿来送人,许崖兰也说:“这洋皂就是比碱水方便。”
餐桌上,练彩师提起杨家说要找她过去给大小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