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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机器

 

理完发,任慧芝说声谢谢,走出门去。抬头仰望着眼前的一座座高楼大厦,长长地喘了一口气。想:等学成手艺,攒够了钱也开个店。哥哥不是从老板那儿接手了个店嘛,难道哥哥能做到的事,我做不到?从小就比他聪明,比他强,在城市也要白手起家,超过哥哥,让哥哥看看。想到不久的将来,在这座城市也能开店当老板,她美滋滋地咧着嘴笑。为有了新的想法,新的目标,感觉浑身轻飘飘地,舒服极了。经过一个书摊时,发现有许多书,在学习理发前,还是应该掌握这方面的知识。于是,她仔细地寻找着有关理发方面的书,可惜没有找到。卖书的人问找什么书,她红着脸说了。人家说,这种书专业性太强,应该到大书店去买。工厂里有许多规定,要求也很严格。接下来的日子,任慧芝每天都呆在工厂。从早到晚,接受培训,上课,考试。她就像工厂里的机器一样,完全没有了自己的思想,任凭人家的摆布。吴海清在娘家楼下遇见上官劲夫,“哟,富老板,这是上哪儿?”上官劲夫笑着说:“没事,来家看看大龙。”“有时间上我那儿吃饭,八折,再送一道菜,别忘了。”“好,我走了。”吴海清看着上官劲夫的背影耻笑着。自从认识上官劲夫那天起,吴海清从来就没叫过他姐夫,一直叫他富老板。上官劲夫和一个铁哥们合伙,在建材市场开了一个门头。每天和装修材料打交道,衣服和身上带有一股股刺鼻的怪味道。这让吴海清很瞧不起,可以说嗤之以鼻。想想她吴海清,国营大企业的饭店经理,几十号人听凭她呼来唤去。只要她不高兴就能开除那些临时工,也能把胡柳柳和段鹏这样的正式职工调离。看看她的办公室,明亮的大玻璃,气派的老板桌,高档的真皮老板椅。身边接触的人,都是什么档次和品味,这是上官劲夫能比得了的吗?吴海清到建材市场,总共去过两次。星光饭店装修那阵子,她去挑选材料,回来后,浑身起了小红点,大夫说是油漆过敏。第二次是为了给买房子,问上官劲夫借一万块钱。要不是对方催得紧,本来是让丈夫葛振刚去拿钱的。每次从建材市场回来,她都要把自己脱个精光,痛痛快快泡个热水澡,换洗过所有衣服。市场里难闻的气味,总会让她恶心难受好几天,吃不下饭。要是谁提起建材市场,或者看到上官劲夫,哪怕是想起上官劲夫,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每逢过年过节,父母生日,家庭聚会,她总是坐在离上官劲夫最远的位置。即便这样,也感觉浑身不自在。她不明白,建材市场上那些蓬头垢面,浑身沾满水泥沙土的农民工,怎么会把不系鞋带的黄胶鞋当成拖鞋穿。他们身上的衣服是从哪儿弄来的,怎么会比电视里,演得旧社会逃难的灾民的衣服还脏还破。即使给她擦鞋当抹布,还嫌脏嫌恶心呢。她更不明白,姐姐怎么会喜欢上官劲夫,又急匆匆嫁给他呢?他只是一个个体户,还是和人合伙的。吴海清问姐姐:“除了他那一双忽闪忽闪,灯泡似的大眼睛炯炯有神,讨人喜欢外。你看好他什么了?要单位没单位,要工作没工作。说不定哪天,他和合伙人翻了脸,人家一脚踢开他,他可真成盲流了。再说他身上那股味儿,你怎么和他上床,让他搂着你睡觉,难道你是臭鼻子闻不出来?”吴海琴白了她一眼,不愿搭理她。姊妹俩小时候吵过嘴,动过手,打过架。每次都是以妹妹的大获全胜而收场。吴海清既能把姐姐打哭打败,还能到父母面前颠倒是非告黑状,都能得到父母的庇护。久而久之,总也胜不了,老吃哑巴亏,还得挨父母训斥的吴海琴,在事实面前变得聪明了。她宁肯吃点小亏,也不愿和妹妹争斗。她知道保护自己的最好方法,就是离妹妹远点,别和妹妹发生冲突。许多年来形成的迁就妹妹,让着妹妹的习惯,一直延续至今。吴海刚和吴海琴都在家,刘永波坐在沙发上抹眼泪。吴海清揪揪着鼻子道:“这都是怎么了?天塌下来了?至于吗?”“恁爸爸,那个老不死的…”“好了,知道了。我刚才把他好一个说,他认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犯了。你也不用这个样儿,惊天动地,吓死人了。”吴海清看着他们说。

“咱爸做的就是不对。”吴海港说。“哥。咱的说和才对,你怎么能。”吴海清来到吴海港身边小声说,“咱背后说咱爸,你狠狠地说说他,咱爸就怕你,提起你来,他就吓得哆嗦。咱现在抓紧办你的事才是最重要的,你和菲菲还得指着咱爸爸挣钱呢?和我一块儿劝劝咱妈,把事平息了,啊。”吴海港点着头,看着他妈说:“海清说得对,你发那么大脾气,他也知道错了,下不为例就行了,你也不能没完没了的。”“大龙爸爸要去美国,办签证什么的。这段时间挺忙,没时间来家。俺就不常回来了,忙完这段时间再说。”“什么?”吴海清撇着嘴不屑一顾。“他上美国?就他?上美国干什么?上杂技团?让美国人当猴耍,假扮成大猩猩,供美国人取乐。他娘的,就他?他要是能去美国,我就能去联合国。”“行了,海清。”吴海港往沙发里靠了靠说。吴海清隔着茶几,坐在哥哥对面,挪了挪pi股下的马扎子,看了吴海港一眼,冲着吴海琴说:“提他干什么?浑身起疙瘩,掉士气!”吴海琴把头扭向一边看电视,吴海清看着吴海港接着说:“哥,明天几点去法院?我跟你一块去。”“早点吧,八点到法院门口,跟人家说好了。”“姐,你明天也一块去吧。咱俩一块揍那个破货。说起她,我就想揍她。”吴海清望着坐在门口的吴海琴。“不行。我明天有课,去不了。”吴海琴看了妹妹一眼继续看电视。“调调课呗,咱哥这么大的事,你不去。怎么每到关键时刻,你总是掉链子?”“不是我的事。要是平常,说调课也就调了。明天上级领导要来,听说是省里的领导。定下来要听我的课,这是对学校的一项考核内容,校长都不敢随便说话。”“哟,破体育课,有什么好听的?上了一辈子学,我可是第一次听说,还有听体育课的。”吴海清瞥了姐姐一眼。“算了,明天有听课的,就别去了。这事,我自己就行。”“那怎么行,便宜那个破货了。他娘的,想起那个贱人,我就想揍她。明天让我看见她,我非抓破她脸不可。”“算了,海清。婚都离了,就别提了。明天就是去签个字摁个手印,再领个证回来。”“唉!结婚嘛,领个结婚证,能让人理解这是合法夫妻,生孩子干什么的。离婚就离婚,干嘛还得领个离婚证。脱裤子放屁,多费道手续。”吴海清嘟嘟囔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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