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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世俗

 

皮囊好看往往受的优待更多,这一点被反复佐证,然而也更容易遭人窥伺。

崔晧养过很多种花,最喜欢的是一种藤本的条纹月季,叫它独立日可以,七月四号也行,反正一个意思。颜色深浅非常随性,每一朵红白相间得都不一样,除了不耐积水,非常皮实,一年三百多天都有花开,能爬三四米高,枝子很硬还挺扎手。

他的脾气说好听叫有个性,说难听叫刺头,十五岁以前仗着他爹在学校横着走,后面自己一个人依然横着走,从来没向别人弯过脊梁骨。

他以前读的贵族学校有个花园,里面有种独立日,没事他就往里面蹲,仰头一直看,被人家抓拍的照片据说现在还在校内流传,讲他有种天真的魅惑感,但是又很高贵,守礼的放荡子。

听到这个外号时崔晧尴尬得要命,这误会大发了,他这人其实可俗,无论什么东西就喜欢花花绿绿一大堆凑到面前然后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挑来挑去,这个好看,那个不好看。

他没有学到崔东旭的八面玲珑,看人相得中就处,相不中就走,绝不上赶着和谁捆在一起。

……戴蒙,那还真是见了鬼的意外。

非要说出来为什么喜欢他,其实崔晧也他妈说不清楚,可能因为每次遇见的时机都很巧?

终于再次打通陶頫电话时崔晧做好戴蒙已经被灭口的准备:“喂?”

手机听筒里传来的环境音有海浪声和欧鸟叫,本市是不靠海的,最近的海在邻省都会城市,几天的工夫足够去相当远的地方了。

“你怎么处理他的?”崔晧问,他站在飘窗前向下望,别墅围墙上的独立日呈包围之势向上生长,就像红色的藩篱。

“你猜?他现在可能在金三角种罂粟,也可能在南非挖矿。”

“你怎么不说黑市卖肾?少扯皮。”

“好主意啊,”陶頫乐乎得直鹅叫,“卖了钱咱俩五五开。”

“滚蛋,赶紧把人给我弄回来。”

“这个不行。”

“你不行个屁,滚回来。”

“小白,你这是往我心上捅刀子,”陶頫叹气,“好痛的。”

“妈逼,你逗我玩的时候也没想我磕药磕得恶心。”

“对不起,”陶頫正色,“但是我真不能。”

“戴蒙太危险了,他不止杀了十五个人,剩下没有报导的里面有一个红三代,麻烦很大。”

“民不与官斗,小白。”

“去你的,你把他卖给那伙高干,一样对我没好处。”

“那倒还没有,”陶頫说,“我得先药哑他再把他手给废了,可不能把你藏过他这事情供出来。”

“我不管你怎么玩,这个月不许动他,把人送回来我们还有得兄弟做,过了火别逼我翻脸。”

“谁他妈和你做兄弟,”陶頫听他骂多了,驾轻就熟地就把话砸回去,轻飘飘的声调里是无法置否的坚定,“有种你就把我按下肏服了,什么都听你的。”

“我他妈……”

陶頫眯起眼笑着参照以往联想电话那头的人吃瘪的样子,眼睛瞪起,嘴唇微张,上下两排牙恶狠狠的互挫,鼻子里抽了一阵气后就冷静下来:“陶頫,我惦记了这王八蛋十年,我得要个了结。”

“只有这个月,你把他带回来,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也惦记了你十年,所以我真的嫉妒得发疯。”

“凭什么他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还念念不忘。”

“……”那头崔晧的血压在涨,吃药吃的副作用就是他经常容易恶心,消化也不是很好,使他格外注意饮食,他妈的,好想吐。

抑郁症这个东西反反复复好了又来,去年开始取义,戴蒙还是觉得这诗很符合自己现在的心境:罗伯特,弗罗斯特的《未选择的路》

oroadsdiverdayellowwood,

黄色的森林里同时分出两条路,

andrryiuldnottravelboth,

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

……

itooktheoraveledby,

而我选择了人迹更少的一条

andthathasadeallthedifference

因而走出了这迥异的旅途。

戴蒙第一起谋杀案的对象是他的导师,他本科毕业后选择硕博连读,整整六年的时间不可谓不辛苦。

论文被剽窃,女朋友被导师包养然后反过来逼他帮写毕业论文;学生补助被回收,不配备实验室设施;日常死人式不回邮件,学术发问没有答案;节假日送礼,做饭打扫卫生陪逛……诸如此类。

这些他都可以忍,但是免费拿他拉完皮条后还要贬低他,利用延毕和就业机会逼迫他承认抄袭为师弟铺路……想的可真他妈美。

“叩”。

“叩”。

“叩”。

戴蒙敲响了导师家的门,这个干瘦的像竹节虫一样的矮子住着市中心最豪华的楼景房,远处的老城区湮没在周围高楼的阴影里,苦贱得不值一提。

站到伸出的露台上的一刻这种感觉更为明显,尤其是前女友还被人家搂在怀里吃车厘子。

“什么事?”矮子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我觉得我比师弟更有价值。”戴蒙开门见山。

“嚯,你不服气啊?”矮子手指头点出来差点戳到他鼻子上,“你不是专心科研吗,一篇论文有什么。”

“学生补助不是给你多发了些做补偿吗,别来死缠烂打。”

“你那个情况也是蛮可怜,”矮子的唾沫飞出来,“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还好。”戴蒙皮笑肉不笑。

戴蒙现在很缺钱,想钱想疯了的那种。他要维持自己的日常花销和发表论文的开支以及他养母的医药费。奖学金,助教,科研补助,高企实习,项目,但凡能抠钱的地方他都没落下,但是病了的人就像无底洞一样。

他得拿这个论文向最近搭上的国外高企证明自己的价值,那里有更高的工资。

狗屁的学生补助,塞牙缝都不够。

戴蒙盯着茶几上那个汝瓷花瓶,里面插着红白两色的洋金花,整圈连在一起的花瓣重叠的部分往外伸是五个尖角。

“老板,这篇论文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别的研究成果随您怎么使用,我下一个课题可以拿给师弟。”

“得了吧,我告诉你,这事没得商量,”矮子摸着女孩的大腿,“你要是拿的出这个数或者有个学术大拿的爹,呵。”

戴蒙抿唇,洋金花的颜色在他眼中倐的变深,开得也更为热烈,甚至成了黑紫两色,定睛一看却并没有什么。

钱啊,呵。

导师的妻子一样很有钱,但是导师不爱她,她在导师眼中就是个善妒多疑的黄脸婆。

她和导师闹,但是坚决不离婚。

戴蒙偷拍了导师和女孩的照片匿名发给她,果不其然照片发过去的隔天就看见她冲到研究所薅住女孩的头发扇巴掌。

而他连笑都欠奉,去银行确认贷款信息。

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外,戴蒙头一回觉得无能为力,他是个感情寡淡的人,对养母也不是常人那种亲情之间的牵挂,而更多倾向于伪装正常的一种手段。

之所以还没放弃是因为养母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他的本来面目,完全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硬要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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