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似水流年
业为重啊,我真的特别讨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找他。”
“可是我也没有能力帮他,我家里也不富裕,没办法再承担一个人的开支。”
“先生,我听他说您也姓崔,你们是亲戚吗?”
“是啊,直系亲属。”崔东旭慢慢地笑了,“我看起来不太像他爸爸是不是。”
“他在跟我闹离家出走,我很担心他,你能告诉我那酒吧在哪里吗?”
“北水长街2785。”
“那你知道他的打工时间吗?”
“基本是双休或者有假就在。”戴蒙同样观察了崔晧很久。
“谢谢,”崔东旭点头,对跟随的人说,“今天的会议取消,挪到后天。”
戴蒙趁他去取车的功夫提前打车上路去酒吧,他有预感,这会是一场闹剧。
行到一半路途,黑色卡宴风一般掠过出租车旁,车主显然心情急躁,加速度飙至一个恐怖的极限,把一干面包小轿三轮别在后面,连尾气都吃不着。
戴蒙赶紧叫司机加速,二十几分钟后也到达目的地。
不过他并不下车,因为他已经看见崔东旭把崔晧扛出来,而崔晧并没有注意这街边的出租车。
黑色卡宴来得快走得也快,戴蒙付了车钱仔细回想那些眼神和对话,让崔晧离家出走的理由是什么呢?应该不只是叛逆期这么简单的事。直觉永远不会背叛他,他觉得一定另有隐情。
不过这也不太好打听,他现在已经没有太多时间用来关注崔晧,只要解决了问题,无论对方是什么情况都与他无关。
只是当你自以为事情结束时,麻烦总会如期而至,崔晧找到了医学院,并且在男生宿舍楼下喊他。
不知进退,戴蒙打从心底厌恶骄纵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女富儿。
崔晧后面又来了两次,一次是大摇大摆在校外的夜宵摊子上不请自来地在他对面坐下,一次是在自习室的长桌旁漫不经心地看着他笑。
晓晓知道了又跟他闹,他哄不住了也懒得哄了。
还是晚上,他抱着书往自己宿舍走,这一条林荫道的一半落满树影,路灯的光被切割成一条一条,像拿来困人的防盗窗放大了倒下来。
戴蒙听到身后有细微的不同于风吹树叶带来的摩擦声响,他慢慢地偏转身子,对方也停下脚步。这时天空中的月晕在慢慢扩大,几乎要把整个月亮包起来。
“戴蒙,对吧。”
“我是,怎么了?”
“上回来找你的那个,我很感兴趣,给我介绍一下。”
“你说谁?”戴蒙装傻。
“那个很漂亮的男孩子,不会让你白出力,开个条件,我能做到的全帮你实现。”
无论什么地方,总有不务正业的浪荡子,败类,不过是数量的多寡,戴蒙眯眼:“你喜欢男人?”
“玩玩啊,谁打算和男人谈。”
“你把他约出来,我们吃顿饭,他要答应呢,我肯定也不会亏待他。”
“我们关系不好。”
“得了吧,我看他巴巴地舔着你,之前在街上我都看见了。”
“我几个兄弟在酒吧净遭他哂脸子了,你也别给脸不要脸,你考研打算学外科的是吧,废你一只手看你和谁哭。”
“不就几十万嘛,掏得起。”
“你要是想学内科呢,”来人悠悠道,“我就把你变成一个傻子,彻底告别这一行。”
“哦,不对,你是患者嘛,和医学还是有点关系的。”
“……”戴蒙盯着他思忖了一会,这个富家子狗屎一样的名声说明了这件事情是会真实发生的,他不必亲自动手,只要花点钱就可以毁了戴蒙的前途。
“我只负责把他约出来,剩下的,看你自己本事。”
“好啊,”富家子甩了甩手,随手抛下一张卡,“赏你的。”
自私,卑劣,没有底线,不可一世,戴蒙常常惊叹于这些没有生理病状的人可以达到与他一样的程度,可见荀子的性恶论中的“伪”人为多么重要。
戴蒙捡起那张卡时,心中感到的不是被羞辱的愤怒,而是隐隐地想要发笑,在人群中再异类也有同类存在,只不过是两者被发现的时候有所不同。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但它们本质上还是树叶,所以一样。
”人渣。”
戴蒙从看守所传唤到法庭开庭审判的那天,崔晧也到场旁听,他坐在旁听旁听席的第一排,看着背对他而面向法官站立的戴蒙,目光沉静。
戴蒙知道他在背后,全程从容地应答,面对属于自己的宣判。
时间忽然就流动得很快。
……
“被告人有无异议?”
“无异议。”
……
“判决被告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
法警押着戴蒙走出去,准备送到监狱进行交接,戴蒙回头,叫了一声:“崔晧。”
“嗯?”
“你以后能睡个好觉了吧?”
“还是非常荣幸,能作为你的初恋。”
“滚吧,烦死了。”
“上你的路去,老子不会给你收尸的。”
戴蒙就笑,笑得肩膀都抖:“好,这就对了。”
前任要像死了一样干净,他戴蒙可不就是最合格的前任,这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事是这个,说实话他真的没想到,人生总是出其不意对吧。
说实在的,他的笑点很奇怪,看等待戈多的时候他就一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现在他大概明白自己在笑什么,希望是多虚无的事啊,怎么会有人一直愚蠢地去等待,这个荒唐世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一直待在原地当然什么都得不到。
可是改变要加一个前提,你有力量去反抗旧规则。戴蒙想,我在不该顺从规则时顺从了它,该顺从时违背了它,我的毁灭也仅此而已。
进了监狱一连几天他的心里都平和极了,他想,这才是我的真面目,我其实根本不爱说话,也不爱笑,我只有无穷无尽的好奇心。
而他离大家最好奇的那个题目很近了:人死后会有灵魂吗?
由而衍生出一系列相关问题:灵魂知道自己是灵魂吗?灵魂会记得自己是什么人是怎么死的吗?
他又想,一个正常人会想些什么?
自己的亲朋好友,妻儿老小?自己的事业前途,声名未来?自己的身后事?
反正无论是什么,戴蒙的感受都不可能和他们一样,尤其是爱情,这是他最不理解的东西,然而这辈子也不可能再有答案了就是。
崔晧对他那种复杂的情绪会带来什么感受呢?
崔晧停好车,进到陵园里,他以为他可能会记不清楚具体位置,但是看到那面前空无一物的墓碑,那口长气就叹了出来。
四年来第二次踏入这,他放下那束马蹄莲,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站在那里沉默良久,终于理出一点头绪:“我打算卖了公司去国外,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当然我也可能不回来了。”
别的,好像也没什么可以说。
他就当做了一场十几年的荒唐大梦。
“我没有对你说过单独的’我爱你’对吧?”
“我爱你。”
没有危险时你是最大的危险,有危险时刀斧加身粉身碎骨都压不垮你弓作钢顶守护的脊背。可我终将远行沐浴风雨,倘我不知天高地阔,我自做温室里娇贵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