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节
专业人士不要把自己的专业跟不懂的人说,他们不懂、不信、不理解,你解释也没?用,难道你要证明给他们看?
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不说这些?。
陈燕明也回过神来,他被俩崽儿暖得有点太融入了,以为老陆的家?人都像崽儿那么暖,可其?实他们都是普通人。
意识到这点,陈燕明越发佩服陆绍棠,不炫耀、不怕被误会和贬低,看似没?什么特别的,一般人却做不到这点。
吃过晚饭,大队支书和大队长几个知道陆绍棠带了受伤的战友回来,还带着鸡蛋和面过来探病。
推辞不下,方荻花也只好把礼物收下。
他们和林姝聊了聊制香的事儿,感觉很有把握便放心离去。
陈燕明一直悄悄观察陆家?,他发现林姝是真厉害,丈夫常年不在家?,她?居然能让公婆比亲爹娘对她?还好,就连大伯哥二伯哥也听她?的。
老陆真有福气呀。
陆老爹多点了一盏油灯挂在墙上,让陈燕明进屋给他检查一下胳膊和腿。
陈燕明的伤是在隔壁市执行任务伤的,陆绍棠第一时间给他处理包扎,夹板也是陆绍棠给打的,后来去市医院做了后续处理。
陆老爹夸道:“处理得挺好,所幸骨头没?断呀,只是骨裂。”
要是骨头断了就很麻烦,那就得卧床休养。
瞅瞅钱母就知道了。
甜甜和盼盼也没?有避开,反而很上心地看陈伯伯的伤处,瞅着很是心疼。
虽然陈燕明只是第一次来,可他是爹最好的战友呀。
他还给他们寄东西,准备过年的礼物,他是个多好的伯伯啊。
他们可喜欢他啦。
他们不想他受伤。
于?是,他俩对着陈燕明一顿呼呼,念念有词,让他快点好,让他不要疼不要痒。
陈燕明原本还逗他们,说自己不疼,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俩崽儿对自己这样好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掉眼泪。
他吓一跳,赶紧把眼泪擦掉。
俩崽儿以为他是疼得哭,强装坚强呢,毕竟他们磕破膝盖的时候也疼得要哭,可是看到娘和爷奶心疼的样子也会坚强地说“没?事哒,一点不疼”。
其?实好疼啊!
看到陈燕明突然吧嗒吧嗒掉泪,陆老爹啥也没?说,还悄悄示意方荻花也出?去。
陆老爹可不觉得陈燕明这样的铁血汉子会因为受伤疼得哭,怕是触景伤情。
他麻利地给上了药,又把夹板重新固定好,然后离开房间,顺便叮嘱其?他人都不要去东间打扰陈燕明。
只有俩崽儿在那里安慰他们陈伯伯。
“是很疼的,胳膊和腿断了怎么会不疼呢?”
“给我我早嗷嗷哭了,打滚儿哭呢。”
外?面林姝觉得不对劲,拉着陆绍棠去西间,小声问怎么回事?
总不能咱没?照顾好让人家?委屈了吧?
陆绍棠抱住她?,“没?事,他心里委屈。”
从他少年时代认识陈燕明,两人从处处做对到惺惺相惜,再到成为最信任的战友。
这么些?年,陆绍棠虽然不爱回家?,可他发现陈燕明更?不爱回家?。
有时候军校根本没?任务他也故意找事儿不回家?。
他就知道陈燕明在逃避回家?。
他还知道陈燕明往家?里写的信,只是写而已?,很多都没?寄回去,因为可能没?人在乎他的信和消息。
其?实从军校时期他就发现陈燕明很少收到家?里的信。
那时候陆绍棠叛逆,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不应该和家?里黏黏糊糊,即便如此每个月也有家?信的。
陈燕明一年有一封都是好的。
一开始陈燕明盼着收信,每次看到别人有家?信就会压下很羡慕的眼神。
当?收到家?信的时候他激动得恨不得不动声色地跟所有人炫耀一遍自己也收到信,可看完以后他却并不开心,再往后他甚至都不期待收信,收到信都不拆。
这些?陈燕明以为他做得很隐秘,却逃不过陆绍棠的眼睛,毕竟陆绍棠自小就善于?观察,有很强的洞察力。
都是男人,那是陈燕明的私事,还可能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伤疤,陆绍棠自然不会问。
不问,却也能想到一二吧。
以前陆绍棠不耐烦管家?里的鸡毛蒜皮,觉得男人不应该掺和家?长里短,可自打死里逃生以后他的思想也发生了一些?改变。
他开始从高处走下来,愿意感悟普通人的那些?细碎的情感和喜怒哀乐。
爹娘、妻子、儿女、兄弟姊妹、侄子侄女等等。
尤其?看到林母为兄弟流泪,被老娘拿捏的苦楚与挣扎,林姝为了林母主?动与解老太“交好”,一切种种,都让他觉得这就是普通人的生活。
他曾经喊的口号、追求的至高理想、为之守护的信仰,如果落到实处,就是这些?细碎的普通人的柴米油盐、喜怒哀乐。
他和他的战友,一样是有血有肉有家?人朋友的普通人,他们一样有柴米油盐喜怒哀乐,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和挣扎。
他自己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
以前他看不见,现在他看得很清楚。
他的兄弟陈燕明就深陷其?中。
他觉得应该让媳妇儿帮忙点拨一下陈燕明。
他自己不合适,他说不出?口,也不会把道理掰碎讲,只会遵守制度或者干巴巴地说如何如何,没?人愿意听这样的建议,哪怕是好心。
但是媳妇儿不一样,她?有这样特别的本事,陈燕明肯定愿意听。
屋里陈燕明还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自欺欺人呢。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铁打的汉子,胳膊腿断了都不叫疼,给俩崽儿弄得竟然毫无征兆地哭起来。
太没?出?息了!
太丢人了!
幸亏老陆他们没?看见!
幸亏俩崽儿单纯,以为他是疼哭的。
哎,怪不得老陆变了。
给他的话,变化得更?大。
看着陆绍棠的家?庭,他再不情愿也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家?。
他家?也是一个大家?庭,也许就是因为家?庭太大,爷奶、爹娘都不缺孩子,除了他们看重的人,其?他人都是可有可无的。
他背会了一篇文?章,跟爹娘炫耀,他们骂他“会背几句话显摆什么?人家?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了了。”
他们看重的二哥会写自己的名字,他们就高兴得恨不得把他捧成文?曲星。
他十岁那年顶风冒雪跟着汉子们上山伐木拖木头,刮了一身?伤口赚到两块钱,兴冲冲拿回去给爹娘,希望收到他们的表扬,结果爹娘给他的是“才两块钱有什么好炫耀的?什么时候赚二十块再说”。
他十岁能赚一块钱不算什么,二哥十二岁站在墙上冲着路人撒泡尿,他们却笑着夸“二宝呲得真远”。
二哥把家?里唯一一块用来祭祖的肉吃掉,他们也夸二哥孝顺,祖宗喜欢。
他从小就努力干活儿、少吃,就想让爹娘看重自己,可后来他发现哪怕自己读了书、参了军、有了出?息、能赚钱,也依然换不来爹娘的看重。
每当?视线转到他这里,他们就跟失明一样看不到他,更?看不到他的优点,他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他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