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低保
吴三叔吃过午饭，叨着烟杆，吧嗒着叶子烟，一股股悠悠的烟雾从他鼻孔和嘴巴里飘出，那些飘散的烟雾多像村庄失落的图腾。≈ap;ap;lt;/p≈ap;ap;gt;他来到吴思富家，见吴思富地坝里堆着许多百家竹蔑块，房檐下圈着一圈圈圆滚滚的细丝蔑，心下疑惑，这人在家里划这么多蔑丝，鼓捣什么呢？≈ap;ap;lt;/p≈ap;ap;gt;“思富，你划这么多蔑条做什么？”吴三叔站在地坝里大声喊道。≈ap;ap;lt;/p≈ap;ap;gt;吴思富立即放下手中的活，拍了拍身上的灰，笑着迎了出来。“三叔，我在织竹筛。”≈ap;ap;lt;/p≈ap;ap;gt;“织竹筛干啥？”吴三叔又问。≈ap;ap;lt;/p≈ap;ap;gt;“卖！”吴思富不加思索地回答道。≈ap;ap;lt;/p≈ap;ap;gt;“卖？到哪里卖？现在这东西还卖得脱？”吴三叔吃惊地问道。≈ap;ap;lt;/p≈ap;ap;gt;“嗯！上次我到镇上卖苞谷，看到有人卖竹筛。不过，那竹筛样式孬，编得也不好。”吴思富讪讪地说道。≈ap;ap;lt;/p≈ap;ap;gt;“现在都用塑料的了，哪个还会用这个？”吴三叔嘴巴一憋。≈ap;ap;lt;/p≈ap;ap;gt;“唉！闲着也是闲着。编两个试试看。”吴思富说道。≈ap;ap;lt;/p≈ap;ap;gt;吴思富将堂屋打扫出一块儿，挪了把竹椅给吴三叔坐。≈ap;ap;lt;/p≈ap;ap;gt;“思富，昨天村上开会了。”吴三叔吐了口烟圈，终于把话题往点子上说了。≈ap;ap;lt;/p≈ap;ap;gt;“开什么会了？”吴思富漫不经心地问道。≈ap;ap;lt;/p≈ap;ap;gt;“唐书记说，上面要求登记贫困户，建档立卡。”≈ap;ap;lt;/p≈ap;ap;gt;“噢。国家的两个一百年奋斗计划这么快就推行了。中央的政策非常不错。”吴思富嘴里叨着烟，手上忙活着。≈ap;ap;lt;/p≈ap;ap;gt;“唐书记还说，这次民政局有文件，要求对低保家庭重新核实。你父母过世，他们的低保要取消。”吴三叔尽量波澜不惊地说道。≈ap;ap;lt;/p≈ap;ap;gt;吴思富忙活的手停滞了一下。随即又快速地编织竹筛。≈ap;ap;lt;/p≈ap;ap;gt;“民政局的文件上说了，去世的人不能再享受低保。”吴三叔见吴思富不言语，又补充道。≈ap;ap;lt;/p≈ap;ap;gt;“取消就取消吧。人都死了，本来也不该再享受低保。”吴思富表面平静地说道。其实，他的内心渐渐地在往下沉。唉，破屋又遭连阴雨，倒霉的事怎么都赶着趟儿地找自己？≈ap;ap;lt;/p≈ap;ap;gt;“不过，唐书记说，将你们家列为贫困户，建档立卡。这个，你们是符合条件的。”吴三叔吧嗒完叶子烟，将烟斗在竹椅上磕了磕。≈ap;ap;lt;/p≈ap;ap;gt;“我们家欠账只是短时间的，谁想当他那个贫困户？”吴思富的语气有些冲。≈ap;ap;lt;/p≈ap;ap;gt;“你也别置气。现在只是建档立卡，上面也没具体的帮扶政策。建档就建档，又不损失什么。”吴三叔站起来，准备起身离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给吴思富说什么。≈ap;ap;lt;/p≈ap;ap;gt;看着吴三叔走远的背影，吴思富将手中的竹蔑扔到地上，拍了拍身上的竹灰，抽出一根烟，狠命地吸了两口，白茫茫的烟圈在眼前缓缓地飘散。吴思富的心又纠结在了一起。≈ap;ap;lt;/p≈ap;ap;gt;晚上，吴思富胡乱地煮了点儿面条，又倒了一杯二锅头。面条下酒，愁上加愁。他一口接一口地呷着酒，对着酒杯苦笑着揺了摇头，麻木已久的心仿佛又被撕开了口子，汩汩流着血，生生地疼。≈ap;ap;lt;/p≈ap;ap;gt;他又想摸一支烟出来抽。何以解忧？惟有烟和酒。不料，却带出一张纸条。他打开那张纸条，细细地端详着上面的11个阿拉伯数字。那一串数字，让他内心强烈地颤抖。这是萍萍的电话，老岳母专程送来的萍萍的电话。≈ap;ap;lt;/p≈ap;ap;gt;两年了，萍萍在外面怎么样？都怪自己，一气之下打她，还叫她滚。哪个女人受得了这种气？更何况结婚快20年了，自己从没打过她。≈ap;ap;lt;/p≈ap;ap;gt;萍萍真是一个好女人，自打她嫁给自己，就没过过像样的好日子。自己那样对她，真的是不应该啊！≈ap;ap;lt;/p≈ap;ap;gt;吴思富望着沉沉的黑夜，记忆像潮水般汹涌而至。≈ap;ap;lt;/p≈ap;ap;gt;刚结婚时，一家人除了种庄稼之外，自己和爹利用农闲时间编织竹制品换钱；爹还是个吹唢呐的高手，时不时跟着三叔他们赶白事场子，收入也不错。≈ap;ap;lt;/p≈ap;ap;gt;萍萍跟着娘cao持家务，鸡、鸭、鹅、猪喂得肥滚滚的，家庭副业搞得好，每年亦换得不少钱。一家人的日子过得有生有色。≈ap;ap;lt;/p≈ap;ap;gt;儿子出生后，一家人和和乐乐，大家都将儿子当成宝似的。特别是爹和娘，高兴得满脸皱纹都挤一块了。自己是单传，萍萍能为咱老吴家生下儿子，她真是大功臣一个。≈ap;ap;lt;/p≈ap;ap;gt;
萍萍对爹和娘极尽孝道。那些年，从未见她跟爹和娘红过脸、吵过架。不像沈三老婆，经常跟沈三娘闹架，动不动就动手，一家人气氛总是紧张兮兮的。≈ap;ap;lt;/p≈ap;ap;gt;萍萍真是一个好女人，在内持家，在外勤劳、节俭。自己几次想带她去城里买两件好的羽绒服，再烫一下头发，好好打扮一下，她总是不肯。≈ap;ap;lt;/p≈ap;ap;gt;女人天生爱美。男人总喜欢将自己老婆打扮得漂漂亮亮，带在身边，有面子又长脸。可萍萍总不肯，说衣服保暖就行。还说农村的女人穿得再好也是背太阳过山。能省则省，将钱省下，以后给啸天考大学用。≈ap;ap;lt;/p≈ap;ap;gt;啸天真争气，小学、初中成绩都不错。应该是继承了自己聪明的基因，自己当年读书也是很中用的。≈ap;ap;lt;/p≈ap;ap;gt;想到这些，吴思富思绪万千，不由得苦笑了一下。≈ap;ap;lt;/p≈ap;ap;gt;娘是哪一年检查出得了尿毒症的？2010年？还是2011年？吴思富努力地回忆道。≈ap;ap;lt;/p≈ap;ap;gt;该死的尿毒症，胜似癌症。检查费、治疗费、透析费，很快将家里的积蓄一扫而光。后来，又四处借钱，能借的都借了，娘的病一直没有好转。≈ap;ap;lt;/p≈ap;ap;gt;后来，娘全身浮肿，浑身无力。人民医院的医生说，要治好她的病，只有到西南医院去换肾。可换肾得要好几十万！≈ap;ap;lt;/p≈ap;ap;gt;自己也不想娘就这样去了。可是，实在没地方借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