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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珍继续,“我说这么多,只是想让你知道一件事。道歉的时候注意你的言辞,不要再把她弄哭了。”
“让她开心地过往后的生活。”
左严秋敏锐捕捉到苏念珍语气的不对和话里隐隐的怪异,眉心微微蹙起,“她怎么了?”
苏念珍笑了声:“你是真的关心?还是逢场作戏做做样子?”
“做样子的话对我是无效的,因为我很不喜欢你。”苏念珍说,“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好听的话,我即不会改变对你的印象,也不会把你说的告诉她。”
“至于你是不是真的关心——”
“我是。”
左严秋肃冷的声音让苏念珍说不出话。
她想质疑左严秋有什么脸说是,可是两个字坚定到让苏念珍挑不出错。
这时手机里传来左严秋的声音:
“如果你选择隐瞒,受到伤害的不是我,是她。”
“就像昨天一样。”
“告诉我,她怎么了?”
左严秋急切的追问让苏念珍闭眼,仰头喝掉面前的酒,辛辣刺激得苏念珍眼圈湿润。
一滴珍珠泪落下。
同时苏念珍如同被抽去灵魂、虚弱无力到不知道怎么与命运抗争的声音响起:
“她得了癌症。晚期。”
左严秋对死亡有概念是在六七岁。
那年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留她一人被上门的各种亲戚说是苦命的孩子,还说了左宏的种种不好。亲戚们觉得她小什么都不懂,这些话都没有背着她说,当时左严秋听了的确不懂,只顾着哭。因为有个大人跟她说:从此之后你就没有爷爷奶奶了。
她被吓得哭晕了过去。再次醒来,屋子里围了很多人,她忘了当时具体的情景,隻记得暗到发黑的灯下,一堆人围着床七嘴八舌说着什么,像是吃人的怪兽,她害怕得想去找爷爷,可爷爷被关在了院子里的木头盒子中……奶奶也是。
村子里没有火葬,那时她看着爷爷奶奶被抬进棺材,最后抬到坟地。那样小小的土坑,成了人生命的终点,土一点点将棺材埋没,直到消失不见,直到填成平地,直到……小土堆出现。
葬礼到这里就结束了。
生命也是。
接着过了没多久,她就被严敏淑和左宏接来了深市。过后的十多年,她便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
不是不想回,是无法回。
后来她独立后,才每年清明回去扫墓。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爷爷奶奶或许没有死,他们活在自己的记忆中。记忆中的他们还那样清晰,并没有因为时间所长而模糊。
可就算是这样,还是无法从阴阳两隔中面对现实。
苏念珍说:她得了癌症。晚期。
晚期是什么概念?
是生命长河即将枯寂。是烛火燃烧到最后一截。
左严秋也终于知道,苏念珍为什么会如此讨厌她了。
她自己都无法接受。
明明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左严秋不知道电话是何时挂断的,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到达的酒店。
她想给柳絮打电话,可是在嘟的一声响时又被她飞快切断。她不知道说什么。
张免来找左严秋的时候,被左严秋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犹豫开口:“老大,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跟对方说,明天再开会?你今天先好好休息?”
张免的到来,打断了左严秋的思绪,将她从漩涡中拉了回来。
提醒她,她还有工作要做。
左严秋是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生活中除了情爱还有工作,她理智的知道就算此时飞去找柳絮也无济于事,只能先处理好这边的工作再说别的。
可她真的情绪稳定吗?
原定出差三天,抛去路上的时间,两天半的工作量,左严秋在一个半小时内全部讲完。语言简洁,扼要重点,逻辑通顺,这么短的时间讲了与对方合作的全部方案内容,合作方却挑不出一点毛病,甚至所有人都清楚了解了内容。
后,为了确保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张免留下处理后续问题,左严秋直接从公司打车到了机场,买了最近一班飞深市的机票赶回。
到深市时天已经黑了。
她站在半月湾下,给柳絮打电话。虽不知道柳絮是什么原因不接,但左严秋并没有放弃,隔十分钟给柳絮打一次。
风是热的,吹在脸上却很冷。
直到柳絮给了回復,温度才不再是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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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我想见你。”
一夜无梦,柳絮却突然被这句话唤醒。
双手摊开,柳絮呈大字躺在床上。
以往醒来时脑子多少有些懵,可现在哪怕是早上的五点四十,她非但没有一点刚睡醒的混沌,反而清醒得很。
柳絮将手机勾到眼前,点开和左严秋的对话框。
莫名驱使下,她又听了一遍左严秋的那句语音,和刚刚梦里的声音一样。
果然,带着些梦幻。
左严秋说想见她。
多么神奇。
食指指尖向下滑,柳絮看她是怎么回復的。
哦,当时她还没来得及回復,左严秋就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她说:“好吗?”
清冷的嗓音异常的柔。
雪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