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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和柳絮之间的遗憾与不甘,无关柳絮,都是她的自卑与迟疑造成的。
在无数个翻来覆去夜不能寐的深夜,左严秋一遍遍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勇敢一些?
她不是没有想过:就这么算了吧,柳絮有更好的人生,更光明的前途,她身边的人会更优秀。而她如此肮脏不堪,接近柳絮只会弄脏她。
可——当那个与柳絮媲美的人出现,左严秋才发现没有想象中的洒脱与豁达。
她嫉妒到发狂。
流淌在身体里卑劣的血液让她无法放弃,自私地想拥有柳絮。
她想,在知道柳絮生命即将结束前,她可以跟柳絮说我愿意。是不是在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的时候,她已经没那么自卑了?那时她想的只是和柳絮在一起。
就此,左严秋一方面觉得自己不配,一方面又想占有柳絮。
她在清醒与沉沦之间反覆横跳。两者相拚下的缝隙,是左严秋生存的地带。
那里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那段时间左严秋执拗的想这个问题,过于偏执下,她整个人憔悴不堪,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
她知道问题出自于心,所以她去见了心理医生。
医生在听了她的讲述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爱她吗?
她答:爱。
医生:你爱的是之前给予你帮助的她,还是每次见面带给你一束花的她?
她默了默,回:感恩和爱我分的很清楚。
医生:那就好。
医生:她爱你吗?
她答:我不清楚。
医生:那不妨先把你考虑的这些事放到一边,去问她,她爱不爱你。
医生:她如果不爱你,你想的这些不过是腐蚀你精神的毒。
她问:如果……她爱呢?
医生:你爱她,她爱你,只要没有别的因素干扰,你们自然会在一起。
医生:不过在一起之前,你要把你自认为会污染她的点告诉她。她如果介意,那你无需再纠结,只要祝福她就好。而如果她不介意,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帮你治疗你的心里问题。
医生:根据你的描述,他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你,只是你童年留下的阴影,让你一直忘不掉。
医生:你很勇敢。你有没有想过,小时候的你都那么勇敢了,为什么长大却怯懦了?
她不言。
医生:因为你爱她,所谓的怯懦是在保护她,对不对?
医生:不管怎么样,再勇敢一次吧。
医生:就当是给小时候勇敢的自己一个馈赠。
很多时候,人陷入纠结的问题时,只需要有人站在她身后推她一下。
被推得往前趔趄的那一瞬间,人的脚步就已经偏向心里的答案了。
医生推了左严秋一下,让她此刻能站在柳絮的面前,说:“你是我的药。”
-
半个小时后,去庆功宴的路上。
左严秋披在她身上的风衣被她装了起来,可鼻尖的玫瑰香还若有若无,就好像坐在她身边的不是师姐,而是左严秋。
柳絮望向窗外。
她在巴黎生活了三年。
想家是必然的。
想柳声,想赵芥燕,想苏念珍,想团子,想外公外婆和爷爷奶奶,想太多太多人或者事物。
有时一个恍神,也会想到那股玫瑰香。
她给记忆中的香气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雪域玫瑰。
这也是她买了多种的玫瑰香调的香水,却喷不出左严秋身上味道的原因,那样冷的人,味道自然是珍贵且不同的。
每当失眠的夜晚,味道从记忆中飘出,扰乱心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六小时时差的另一端。
想……那间黑与白相辅成的房间里的那个人。
巴黎很好,可她没有归属感。
而归属感又是什么?
她想,是心里挂念的人就在身边。
车开过拐角,柳絮的余光里一闪而过抹白色身影。她回头去看,却没有再找到。
那抹白色,让柳絮不由想到左严秋离开时的背影。
风衣给了她,左严秋就穿着衬衣离开了。
阴冷的巴黎街道,急行而过的车留着残影,高楼内亮起的一扇扇灯光,远处宏伟的建筑以及巴黎特有的风情沦为背景。
柳絮目送着那抹翩翩洁白远去。
在一股风吹过,滑落的风衣被她拽上了肩膀。
“絮絮。”
“絮絮?”
柳絮跑远了的思绪被秋今歌唤回。
她怔怔回头看向秋今歌:“师姐,怎么了?”
秋今歌手抚上柳絮的胳膊,关怀问道:“在想什么?”
柳絮衝秋今歌扬起了抹笑,“没,就是有点累。”
笑容在秋今歌眼里带着几分牵强。
秋今歌柔笑着抚上柳絮头顶,“那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回去休息好了。”
柳絮摇头:“客人都在,我离开不好。”
秋今歌:“有师姐帮你接待他们呀。”
“师姐,你对我真好。”柳絮补充,“但你今天也很累了,所以还是我自己来吧。”
秋今歌微笑:“我是你师姐,我不对你好对谁好?既然你要自己接待他们,那我陪你一起。”
柳絮点点头。
秋今歌说:“不过一会儿林导也在,他为了邀请你,可是在巴黎待了一个星期了。你就算拒绝,说话也要礼貌一些。你知道的,柳伯伯跟林导交好,别落了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