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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被左宏压在身下时都没吓哭的左严秋,在严敏淑怀里掉下了第一滴泪。
第一滴是开关,后面的泪水止不住往外涌,母女俩抱着哭,左严秋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哭得最后在严敏淑怀里睡了过去。
柳絮拦腰搂着左严秋,不打断左严秋的讲诉,无言给予左严秋安慰。头贴在胸口的位置,耳畔边是左严秋一下接一下鲜活的心跳,这让柳絮知道,左严秋还活着,没有死在那个暴雨夜。
双臂收紧,继续听着左严秋讲过往,明明是怆然愤恨的事情,左严秋却语气平缓地徐徐讲出。
第二天,左严秋醒来,严敏淑跟她说:
“小秋,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我们用猥亵儿童去警局告他,但那样,可能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虽然他没侵犯到你,可以后难免会有人当你面说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承受住这些,因为我们是受害者,受害者没有罪。他们说他们的,你不要过多在意。二是我们将这件事隐瞒下来,这样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他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不论选哪一个,妈妈都会跟他离婚,以后你跟着妈妈生活,妈妈保证,不会再让你受欺负了,好不好?”
左严秋点头说好,就在严敏淑以为孩子会怕被别人讨论,选择第二个的时候,左严秋想都没想说:“第一个。”
严敏淑一怔,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她还是问:“为什么?小秋不怕吗?”
“他是坏人,坏人就要受到应有的惩罚。”左严秋回答完第一个问题后,搂住了严敏淑脖子,道:“有妈妈在,我不怕。”
严敏淑红着眼睛笑:“好,妈妈在,小秋不怕。”
记忆深处的严敏淑,是果断的、勇敢的、爱她的严敏淑。
当严敏淑在蔡安安家喊出那句‘我已经把你勾引左宏上床的事情告诉了她’的时候,严敏霞和蔡安安震惊的是勾引上床四个字,而她已经顾不上震惊。她的心空了,对于眼前的严敏淑和记忆里的严敏淑,越来越模糊。
这么多年,她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严敏淑心软,一再帮她填补赌博欠下的钱,就是因为那句‘妈妈在,小秋不怕’,就是因为在她受左宏欺负的时候,严敏淑能挺身而出,不像有些家庭的妈妈只会说‘他是你爸,喝醉了亲就亲你了,你大惊小怪做什么?’或者直接向着男方,任由男方做那些恶心的事情……
严敏淑做了一个妈妈该做的事情。
她配得上妈妈两个字。
所以不管严敏淑怎么赌博,左严秋心里,她还是那个会保护她的好妈妈。
可是今天,她心里的妈妈滤镜彻底碎掉了。
她说是她勾引的左宏;她说都是因为她,她才会和左宏离婚;她说你不想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可……她怎么会不想让自己的妈妈过好日子?
她也想像以前严敏淑护着她那样,能把严敏淑护在身后,可,是严敏淑一作再作。
她心痛的不是严敏淑误会她,心痛的是严敏淑已经……不是那个让她不要怕的严敏淑了。
是那个自以为是,自私自利的严敏淑。
柳絮脸上多了两滴潮湿温润,她扇睫抬眸,左严秋脸上的泪痕似凌晨四点时的银河,清透到能将人吸进去。她慢慢松开左严秋的腰,双手撑着沙发,跪坐起身,在左严秋将泪痕抹掉前,柳絮闭眼吻了上去。
轻轻软软的唇,是孤独深夜下的月光。
光洁地照着她。
左严秋抬手,拥住了柳絮。
其实她明白,严敏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赌博。它让人性消失。
最后左宏以猥亵儿童被判了刑,判了三年。出来后他找过严敏淑和左严秋,但被严敏淑赶走了。就算不刻意打听消息左宏的消息,但亲戚就那些,难免还会有人说,听说左宏没多久就找到了个搭伙过日子的,跟着那人一起去别的城市了。
左严秋那时无心关注左宏的事情,那时严敏淑已经接触了赌博。
跟左宏离婚后,严敏淑就带着左严秋搬了地方,搬到了那间平房。
开始时严敏淑还在那家保洁公司干活,供着她们娘俩生活,可是没多久,那家保洁公司宣布倒闭,严敏淑没了工作,就去了一家餐馆洗盘子,每个月两千多块钱,省这些花勉强能活。坏就坏在,那家参观的老板娘喜欢打麻将,有事没事就会喊严敏淑跟她一块去打麻将,开始时严敏淑拒绝,但一次两次拒绝,再拒绝严敏淑怕老板娘会开除她,就点头答应了。
麻将瘾就这么染上了。
一旦沾上,戒掉就很难,就会像被衝开了一点土的堤坝,随着水流源源不断,塌陷是早晚的事情。
自那后,只要有空闲,严敏淑就会出去打麻将,有时也会叫认识的麻友来家里打。
吵得左严秋根本没办法学习,左严秋像严敏淑提出了问题,严敏淑那时还是记忆中的好妈妈,听到会影响女儿学习后,就再也没有待人回家过,都是她自己出去玩。
开始时还好,只是几毛几毛的玩,数额不大。后来有天,严敏淑回来拿出一大迭红钞票,高兴地跟左严秋说:“红姐今天带我去了个新地方,二十块的底金,本来还以为我拿的那些钱都要输光,结果没想到妈妈一晚上能挣这么多。小秋,以后不用洗盘子每个月就有钱供咱们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