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世界(35)
秋露被观主安排到自己曾经生活过的房间,看着冰梅纹窗格,浅青色帐幔及其余一切种种,心里竟回荡着一股与旧物久别重逢的感动。
她的手缓缓抚过已有裂缝的书桌,纳罕自己本不该有的情绪,她想,或许是因为系统想让自己更好的完成任务,引起了潜藏在原身心里的情绪。
说到系统,她想到今日在自己上药时,它那不同于往常的言论。
【今日怎么突然对我说那些话?你不赞成我现在的做法了?】
她洗漱过后,坐在床沿上晃悠着脚。
系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也没有催促,就这么静静等着,又等到一道叹息。
【你有没有想过,易王之所以能成功,就在于其思维之敏捷,心肠之冷酷,手段之阴狠,心性更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坚韧,他对王位势在必得,没了薛荷,他还能再找第二个张荷,王荷,李荷,没了曲颂今,易王也会找到其他能帮到他的人,你这种夺他利器的阻挠,只不过是让他这条路就是走得再久一点罢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登上王座,拥有随意处置天下人命的权利,凭他那个性子,届时这个世界还是会崩坏。】
【你又不许直接杀了他。】
【所以我一开始,就说让你去攻略他感化他,扭转一个人心性,就能解决全部困难,没有比这儿更好的方法了。】
【怎么又说到这个上面,】她揉了揉眉心,似有疲倦,【你不觉得自己的言论前后矛盾吗?你也说他是常人不可及的心肠冷酷,心性坚韧,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就受女人影响而变了性情?昔日的大郑疆土辽阔,自诩有千年文化,总想着感化蛮夷外族,但结果呢?胡人霸占了北方,成立了燕朝,箬族抢了西土,自称孟国,大郑每过二十余年便送去公主和亲,可那些苦命的女人哪次又成功感化他们,阻了他们的来犯呢?】
秋露又轻哼一声,【再说赵起元,他是我前世仇人,害得我父母兄嫂含冤惨死,害得我流放千里被人玷污,你要我虚与委蛇,恐怕还没近身我便绷不住表情露出不轨之心被他直接灭了。】
话毕,秋露自己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刚刚瞬间激起的怒意,不仅仅是打抱不平义愤填膺,而是从心底漫上来的滔天的恨。
恨易王不择手段迫害忠臣,恨他毁了自己寂熬青云观多年岁月后回到京城的无忧人生。
就好像葬身在黑谷群的那个少女,真是她的前世。
系统感知到她的愤恨,等她将情绪平息下去,继续说,【可是现在呢?你要在这个世界耗费三十年,和易王见招拆招吗?】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去攻略他吗?】
【是。】
【那我宁愿雇杀手毁了他,断他手脚,灌下哑药,留条命便是。】
【……】
【我不能明白,这个月里,世界线的重合度已如你的要求降至80之下,你也赞成我的提议,给我开了许多先例,但现在你却同我出现了分歧?】
【重合度能降,便能升,你逐一插手上个世界的事情,易王并不会干看着坐以待毙。】
也是担忧,系统的意思秋露听得出来,该世界重合度以易王上位之路为判断依据,没有薛荷,也会有其他人帮他解决那些绊脚石,系统之急想必是易王布下了什么扭转乾坤的举措。
她没有说话,目投远处。
青云观日子清苦,衣食没有短缺,但新奇玩意总是不多见的。
从开着的窗户看出去,屋檐下吊着个早已斑驳的六角风铃,是她初来青云观时挂上去的,声音依旧清脆,此时正在风中摇摆作响。穿过风铃朝更远的方向看去,便是青瓦白墙,墙后面是男子所居的道观客房,瑞王、七皇子所栖之处。
【这个案情,不管真相如何,易王都已经插手操作,明面上是梁回铮,背地里,还不知道什么,但定在这青云观之中,在瑞王身边,】秋露语调幽幽,【我知道,他想一石三鸟,太子、瑞王、秋家。】
在树林单独面对梁回铮时,秋露已经旁敲侧击,他不会隐瞒,眼神里顷刻流出了一丝慌乱,那时她就猜到了,也许待结案后,易王不仅仅只想让梁回铮给秋家留个人情,他可能想让梁回铮涉及官场再同秋家纠缠到一起。
【在这个世界,不想输就一定要赢,但是大多数人根本没有权利选择输赢,这个世界很少棋手,多数都是棋子,】它微微一顿,【你要是一定与他相争,那至少手里,得有枚帅棋。】
——
翌日一大早,秋露自己打水洗漱完毕出门,碰上正小园香径独徘徊的徐清逸。
两人穿着道观的袍子,错面时看到彼此竟是熟人,都不免有些惊讶。
徐清逸翩翩行礼,扯起一个看不出差错的笑容,“秋小姐,你也在这儿,清逸一连在青云观修行五日,竟都没看到你。”
“我是昨天晚上和兄长一起来的,今天也才算第一天。”
徐清逸点点头,还想试探一下她的来因,就听到仅一墙之隔的临近小院里传来一道清脆的瓷瓶乍破之声,血腥味迅速弥散开,接着便是一阵兵戎相接的铁器铮鸣。
秋露拔腿便朝声音来源跑去,徐清逸本来一脸惶色,但见她如此英勇无惧,自然也不甘人后的跟了上去。
男子客居的院门并未开启,秋露贴在门缝上看着里面的刀光剑影,不知道从何处蹦来一堆刺客,人数数不清,白日下还穿着黑衣显眼的要命,瑞王和七皇子的两个侍卫寡不敌众,瞬间被刺客砍瓜切菜般击倒。
青云观清修之地,二位殿下没有想过这里会闯进如此胆大妄为穷凶极恶的歹徒,故并没有太多防备带很多侍卫。
刺客手里的白刃在不大的日头下泛着寒光,眼看就要掠过侍卫的尸体朝两位殿下袭去,秋露只觉得身边的呼吸重了很多,侧头一看徐清逸骤地伸手就要推门而入。
秋露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
徐清逸两眼泛红一脸视死如归,她挥开秋露的手,反问道,“你阻我做什么?”
“怎么,你冲进去要给谁挡刀吗?”
一个没有武功的弱质女流冲进这如战场一般混乱的小院唯有死路一条,她竟然还问自己阻她做什么?秋露心里也有些怕被徐清逸搅了局的怒意,还要叱一声,就见瑞王身边突然窜出一个白衣女子,未持刀未持剑,一掌将最近的刺客劈出一丈远。
门外的两人一怔。
秋露心想,来了。
她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那个动作行云流水的白衣女人,只见她身法轻如风中白羽,那些黑衣人竟沾不到她一片衣角,再观之落掌,又是难以想象的千钧之重,以两指并拢的手掌为武器,破罡风,斩邪气,一时间将那些势如破竹的黑衣刺客全数震住。
扭身闪招之间,白衣女人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脸。
“文之桃……”徐清逸看清楚那人,呐呐低语。
白衣女人的出现虽然一时间喝住刺客,但是很快因为前仆后继的黑衣人而有些疲惫,她走得是速战速决的路子,最忌人海战。
她刚刚击退一波敌人,又有五个旱地拔葱似的敌人不要命地扑上来,他们的招式简单,却是最有效最致命的砍劈冲刺,五把刀刃方向不一,如同一张催命符织成的钢网朝白衣女子扑来。
“文姐姐快闪开!”
门外的徐清逸没忍住尖叫一声。
她确实想闪,但刚要抬腿就觉得右腿膝窝一麻,身子失去平衡,竟狼狈的倒在地上。
刀刃即刻落下,白衣女子一咬牙,起了个准备玉石俱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