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事。
「我以为昨晚收到的消息只是台湾那边有人要动你,没想到美国这边也有,你还真受欢迎啊!」
「干大事的人不怕树敌。我比较担心你这隻七月半的鸭子会给我捅麻烦。」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既然是竞争对手,不会不知道我和公司的事无关,没人会想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和子弹。如果要绑架我来威胁你,那就太外行了。」
「说的也是,随便到街上打听一下,就知道我连一毛钱赎金都不会付。」
二十分鐘后来到一栋规模不大的私人医院。爸爸说这家医院表面上是某个慈善基金会设立的,背后出钱的其实是葛家。医院虽然不大但是设备一流,还重金礼聘了许多名医驻诊,专门为葛老大一个人量身订做的整体医疗流程,目的就是在病情危急的时候能把老人从鬼门关前救回来。只可惜人力有时而穷,终究斗不过死神的召唤。
病床上的葛老大依然一身肥肉,只是这身肥肉就像失去了骨架似的瘫软在床上。老人脸上带着呼吸辅助器,仪器发出规律的鸣声,监控萤幕上跳动的光点随时可能停在一直线。我过去握住老人的手,发现枕头边搁着一张妈妈年轻时的相片。
病房里只有葛进武一人陪伴。他抬头看见爸爸,原本忧戚的脸庞立刻堆满虚偽的笑容。爸爸不去看他,只注视着病床上的老人。
「医生说就剩这几天了,心脏衰弱到无法再多跳几下。」
葛进武走到爸爸身边,搭着他的肩说:「老爷子昏迷前曾经对我说过,最遗憾的是没能看到咱们兄弟俩携手合作。他说,希望他走了以后我们两家能好好合作,关係更紧密些,最好你把总部迁到纽约来,台湾毕竟太小了。秋哥啊………」
「说这些废话干嘛,你家的事我清楚得很,省省吧阿武。老爷子就算真的说过这些话,也肯定不是对你说的。」
葛进武对爸爸的冷漠态度并不以为忤,持续微笑着,但那种微笑正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甚至在卑琐中透漏着极深沉的恨意。上次见到这人,已经感觉到他和爸爸之间的关係相当紧张,如今两人面对面更加感到某种严峻的气氛。也许两家之间唯一的情感牵绊将随着病床上老人的逝去而烟消云散,开始展开赤裸的利益斗争。如果是这样的话,爸爸这趟来是不是有「宣战」的意味呢?
「人你已经确认过了,我可没有骗你。现在可以谈正经事了吗?」
「比老爷子的命还正经的事?好,谈吧。」
「他有没有留下甚么遗言?」我忽然插嘴问道。
葛进武没回答,一双细眼直盯着我,过了半会儿才说:「到我办公室去,这里不是谈事情的地方。」
离开前,我将妈妈的相片放在葛老大手中。
一行人驱车来到二十三街,雀儿喜酒店对面的企业总部。保鑣全都留在一楼大厅,只有葛进武带着我们父子来到十八楼的总裁办公室。二十几年前这里曾经是爸爸的办公室,看他皱紧眉头一脸作呕的模样我敢说当年的装潢一定和现在完全不同。
室内有两个人正在等候。站在办公室中央迎接的是「菲尔」,上次来的时候也是这位文质彬彬的绅士接待我,他的笑容灿烂并且张开手表示欢迎,接着躬身向爸爸行礼,双手递上名片。
会客区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女人,看上去不满三十岁。女人等菲尔打完招呼后才慢条斯理走上前笑着说:「黎叔叔您好,我是fran?ois,好久不见了。」
「你……是阿芝啊,差点认不出来。我离开的时候你好像才七、八岁,转眼间翅膀就硬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黎叔叔您也老了。这位就是少白公子?幸会。我是fran?ois,中文名叫葛芳芝。」
「芳芝姊。」
「giveabighug!………坐飞机很累吧?今天先让你休息,明儿个姊姊再带你到处逛逛,ok?上次你来的时候真不巧我到外地办事去了,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回台湾,缘慳一面。」
这个葛芳芝就是葛然的孙姪女「阿芝」。葛老大的故事里有提到,当年妈妈怀着我的时候曾经在威斯康辛的别墅陪伴她,后来j跑去别墅闹事时「阿芝」也在场,还受到惊吓。她看上去是个十分有教养的淑女,仪态大方和蔼亲切,炯炯有神的双眼显示她的聪慧,我一见到她就颇有好感。比起葛进武,我觉得跟这位姊姊相处肯定愉快得多。
她招呼我们父子在会客区的沙发落座,同时给了菲尔一个眼神。菲尔立刻离去,回来时带着两个捧着茶具的女职员。从她指挥菲尔的方式可以看出她在公司里应该地位不低。
葛进武坐在爸爸侧边的单人沙发。奉茶已毕,葛进武发言道:「rc公司的塔曼先生不知道你要来,否则他一定会高兴到中风啊!哈哈……如今他在董事会里已经势单力孤了,资金又迟迟不到位,你叫他怎么办才好,玩不转啊!眼下的事没解决,后头的计画咱们该怎么接着进行?还有併购双子城的事,你好歹要拿定主意。」
「这些杂务,纽约分公司的老张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不需要我重复。我今天来主要是表明立场,rc公司我决定退出,最快在明年春季。还有堪萨斯州的两个两座商场也打算卖掉。我要跟华尔街那帮人画清界线,明白吗。」
「怎能这样?」
「这件事老张还没提吗?无妨,现在说给你听你也好预先准备。另外,港口扩建的计画我不会投资的,除非三大基金改组我才会考虑。你以为我远在台湾搞不清楚你搞甚么名堂吗?阿武,你和米尔顿勾肩搭背耍些小手段,看在我眼里一点养分也没有,劝你趁早抽身。再这么搞下去你迟早被米尔顿吸乾。不过,如果掌权的另有其人那就难说了。」
葛进武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连恫吓都显得无力:「黎泰,不要怪我没警告你,米尔顿先生不是好惹的!他今天原本要亲自来和你谈,是我劝住他,说让我先跟你好好聊一聊,把误会说开。港口的计画千真万确,你自己在华盛顿也有人,稍微调查一下不就清楚了。要不,我安排一场会议,让基金会的老头子们给你做个汇报?」
「不必。港口扩建计画当然是真的,这一点我从没怀疑,不过米尔顿打的算盘是利用三大基金吃掉我的股权吧?假意让我在未来的转运站拿到过半数席位,到时候只要引进挪威和义大利的资金,我就得玩完。我还没提日本人呢……惊讶吗?至于rc公司只不过是个障眼法,骗骗三岁儿童还管用些。你以为我第一天跟那些欧洲人打交道?我公司里随便一个倒茶小妹都会说德语。」
爸爸一口将茶喝尽,叹道:「连茶都变得难喝了,真后悔把茶行生意交给你。阿武,最近这几年咱们的合作愈来愈不顺畅,我时常思量着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想当年你阿爹刚入狱不久,我也跑去台湾,时局艰难哪!你一个人独挑大樑撑起一片天,我是非常敬佩的。如果说你把当年那些夜总会、赌场、马场、期货行,统统转作合法的正业,老老实实当个正经商人,我绝对相信你有这能力。但我想不到你居然崛起得这么快,没几年工夫就坐大了,搞成现在这么庞大的规模。别怪我说句伤感情的话───这绝不是你的本事。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但我看得出你背后另有掌权的人……」
他拿出金质菸盒,边点菸边说:「这人,是你阿爹吧?」
葛进武默然不语。爸爸接着又说:「葛老大虽然坐了几十年牢,但如果他真想控制一切也不是不可能。事实上,没人比我更清楚他的作风,他总让别人站到台前自己退居幕后遥控。想当年,讲到我黎泰谁都说是第一把交椅,大大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