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
驾驶员的位置向后移去，瓦洛掀开地毯，露出铺满电子线轴的地面。
“有工具箱吗？”他俯身查看线轴下的零件，问道。
半小时后，瓦洛把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块扔到泽菲尔脚下。
泽菲尔低头瞧了瞧那个被瓦洛拆下来的信号器，又转头看着冷脸把元件安装回去的瓦洛。
“我们的坐标已经暴露给虫族了？”
“恐怕是这样，”瓦洛点点头：“这不是帝国军部使用的信号器，我想它是从缴获的虫族机甲上拆下来的。”
不用多解释泽菲尔也看得出，信号器整个嵌在机体里，藏的很隐蔽，不知情的人除非把机甲整个卸了，否则根本没法发现里面居然还有这东西。
他就说虫族怎么这么容易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我进入了帝国的实验室，那里面有很多关于哈迪斯机甲的信息。”瓦洛尽可能言简意赅地解释：“驾驶这架机甲的副作用极大，几乎所有驾驶员都扛不过排异反应，而且没有人的同步率能够达到百分之六十——也就是说战斗力连手动驾驶的机甲都不如，帝国和军部愚弄了所有人。”
“可以理解。”泽菲尔咬着自己的指节，短促地笑了一声，
军部想要争取时间，需要争取时间去研究真正能够对付虫族的武器，更别说光是研发哈迪斯机甲就耗费了纳税人数以百亿计的钱，哪怕在战斗中毁掉，哪怕会为此搭上无辜将士的性命，它也必须投入战争。
瓦洛没有笑，他继续说道：“雨果·弗洛伊德，也就是你的简历和研究所的报告放在一起，军部不会承认机甲有问题，大概率会把战败的原因归咎于指挥不力，雨果原本只是个中尉，能够破格调任为少校恐怕就是因为这个。”
军部掌握着所有士兵的数据库，要从中挑出适合这个倒霉鬼角色的人，实在是太简单了。
“也就是说只要战败，不管我殉职与否都洗刷不掉罪名。”泽菲尔心中不爽：“真是好打算。”
高层的阴谋揭开了，可泽菲尔心里还有疑惑没有解开——关于瓦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战舰上，他能够肯定晚饭后巡逻时瓦洛还不在，不过想到他们现在是在游戏里面，也许会有能够将人迅速从一处传送到另一处的隐藏功能。
他没时间考虑太多，从他身上的通讯器里传来菲尔南德斯充满紧张的声音：“队长，监测到虫族的战舰正从迪尔娜星朝我们的方位快速行驶，从发出的信号来看大约有三十架战舰。”
这什么困难模式。
泽菲尔眼皮一跳，他冲出舱外，三步作两步跑下舷梯，走廊上红光闪烁，象征紧急战情的呜鸣响彻主舰。
他快步走进会议室时，所有人都已经收到通知在这里集合了，他们震惊又忧心忡忡地盯着屏幕上逐渐逼近的虫族舰队，每个人的脸上都满是不安。
第七中队共有一艘主舰，四艘战舰，算上哈迪斯后现役的机甲共有二十四架，虫族的兵力数倍于他们。
泽菲尔先是环视了一圈脸色苍白的众人，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大家还未来得及为队长的气定神闲松一口气，就从他口中得到了关于哈迪斯机甲的最新情报。
当要通知不好的消息时，人总是喜欢装出不在意的样子，但对于泽菲尔这个玩家来说，算不上是什么坏消息，不过是游戏难度被调高了，就算慌张也该有个限度。
“总之就是这样，做好准备吧，即便是这样战争也不会停止。”
在场这些人毕竟是帝国的精锐，在恐惧之下还能够保持着士兵应有的素质，不至于晕头转向，听了泽菲尔的话后，他们心中同时激起两种反应，其一是对军部故意让他们送死的愤怒，另一种感受则更为复杂，那就是帝国没有那么把他们这些贵族的死活当回事，就算还有人不相信这个平民小白脸可以胜任他们的新长官，眼下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决策了。
“如果等虫族的战舰找到我们现在的坐标，被迫发生战斗，爆炸的冲击会波及到星系边缘有人居住的资源星，”泽菲尔指着屏幕上一个中型的废星群：“以废星群作为掩护，我们现在出击。”
“太危险了，”菲尔南德斯说：“我们应该在力量超过对方的位置寻求突破……”
他声量渐弱，许是也意识到了现在的第七中队没有足以抵抗虫族的保守方案，唯一有可能成为突破点的哈迪斯机甲完全派不上用场。
“偏偏新研发的机甲又不能用！”奥康纳怒气冲冲地咆哮，狠狠捶了下桌子。
“谁说不能用，”泽菲尔说：“我来驾驶哈迪斯。”
他在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空当已经穿好了驾驶员作战服，径自走向直通机甲库的通道，众人悚然对视一眼，跟着他身后追上去。
“不能用哈迪斯！那台机甲是会要人命的！当初那么多试驾员无一例外都当场崩溃甚至死亡了。研究所的混蛋明明知道还把它送来前线，就是想让我们当小白鼠送死，”眼看泽菲尔随着操作舱的升降台缓缓升上去，奥康纳咬紧了牙关：“你不要命了！”
“不去开机甲所有人都会没命！”泽菲尔回道：“无须再说了，我是你们的长官，理应冲在前面。”
“我不会死在这里，我无所不能。”
“泽菲尔无所不能。”
作出决定、承担责任、无休无止，像是游戏引导也像是明日待办，绝非一句“无所不能”能够概括的，这种事泽菲尔当然明白。
——但不妨碍他觉得这样装一下很爽。
瓦洛钻进驾驶舱的时候泽菲尔正在往头上戴完全覆盖式头盔，初代哈迪斯配备的操作系统是流体神经通路，在游戏外的世界里，人机大脑连接机制的研究也持续了近三十年，期间参与研究的志愿者和死刑犯无不因神经过载崩溃甚至死亡，神经科研人员不得不承认机甲精细复杂的系统不是人的神经能够承受的，叫停了将人机大脑连接机制作用于机甲的研究，现役的机甲均采用手动操作。
“你不需要跟着来，”泽菲尔扫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没人知道我们的交易，就算雇主死掉也没什么可丢脸的。”
瓦洛调出游戏界面给他看，他的主线任务也变成了「协助第七中队打败虫族」。
“好吧，”泽菲尔侧过头揶揄他：“你得和我这个疯子当搭档了，算你倒霉。”
瓦洛眯了眯眼，他其实也不太能瞧懂泽菲尔是什么个路数，索性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坐到副驾驶上给自己戴装备。
无需泽菲尔下令，外面的驾驶员们沉默又迅速地进入了自己的机甲和战舰，屏幕上每个舱位的画面被一一点亮，所有人注视着画面中央的年轻少校，等待着他的出发指令。
时间紧迫，泽菲尔没打算发表什么冗长的战前演说。
“大家都知道了，我们为之卖命的帝国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泽菲尔的目光逐一看过他们，声音冷冽：“我不打算让那些人如愿，抱着后悔和憎恨死在这里毫无意义。”
“我们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胜利。”
“向您保证，长官，第七中队决不会有逃兵，我们如果不获胜，绝不回来见您。”
“这样才像话。”泽菲尔说，随即按下了机甲的启动键。
“是时候一展拳脚了，”他下达命令：“全体就位，准备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