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深夜
“它本来是活的,好好长着还能更大,现在已不能种回原处,再还给我又有什么意义?”又冷笑道:“你们做了这样的事,还好意思想问我借用冰潭?做梦吧!”语毕,手中凝气,又向二人攻来。
二人均无意与他缠斗,公叹玉轻易避开了此人攻势,他便转向武功相对不济的岁空歌。此人身手不凡,岁空歌落了下风,他刚避开一击,那冰潭主人又接二连三发功,令他不得已频频闪躲,有一次还是公叹玉出手轻轻把他拉走才得避开。这架势,却是有意要把他们赶入树林密处。岁空歌心想在树密之处,这老头熟悉环境又身手矫健,自然占了优势,但那人又追了他们一会儿,却攻势渐缓,随之停止,身影消失了。
公叹玉说道:“他不见了。”岁空歌道:“他是有信心我们一定找不到路么?”公叹玉望向上空,看看天色,现在已不早了,说道:“很快就要日落了,他觉得我们在晚上必会迷路吧。”又转向岁空歌问道:“你怕黑吗?”
岁空歌不屑道:“又不是三岁小儿,谁会怕黑?”
又过约莫两刻钟,天色渐暗,明明尚未入夜,森林已愈加压抑起来。岁空歌拿出火石,两人削了木棍和树皮制成火把,在赶路时,这火把已经足够大,但在这片树林,这么小的火苗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起初,在火光下还能看清周遭环境,在夜幕真正降临后,那周遭的浓郁的黑暗便吸走了一切,火把一端上的光亮显得如此渺小,一片黑色海洋中的孤零零的一点。
现在这所在才终于现出了它真正的样貌,处于其中便犹如置于深水之下般令人窒息。公叹玉又抬头看天,几乎瞧不见什么景色,月光很难透下来。确实,两人开始为找路犯难了,这火光在海里实在起不了多少作用。
两人折过幽深林径,勉强寻找到舒适开阔点的地方,正欲生火,发觉树底下有堆东西。昏昏火光向那处晦暗所在直照去,一方醒目的煞白旋即跳入视野中。竟是好几具残缺的骷髅,骨头七零八落以凄惨的姿势散在树根附近。倘是常人的话恐怕瞅见的第一眼就已经被吓坏了,不过二人没有多大反应。
公叹玉道:“这里难道死过不少人?难怪没人敢来了。说不定真的有鬼。”岁空歌却说道:“你瞎了么,这是兽骨,不是人的。”他以前无聊时也做过类似的东西,将不同动物的骨头标本加工拼凑成四不像,比这做得可好多了。公叹玉道:“你看这东西多奇怪,是不是什么山野精怪?这个所在的走兽就算成精也不奇怪。”岁空歌懒得理他,就当是真的。
二人移开那些东西,开始生火堆。篝火比火把亮了很多,围坐在边上,人舒适了些。但若环顾四周,看那些树林间,树与树之间的分隔,那被火光映出来的部分下照不到的黑色却显得更加阴森。围坐在火堆前,两人只能平复焦急的心情等待第二天天亮。
岁空歌心烦意乱,手伸进怀里拿起那个装了血的金胎小瓶子,但一注意到自己正和公叹玉相对而坐,他立刻缩回了手,心想好险没下意识把这玩意拿出来。
公叹玉面对面看着他,两人现在离得挺近,不知道他现在正在想什么。
现在这面面相觑的样子真是煎熬,岁空歌反而想提议把火堆熄灭了,但又心想那怪人指不定想怎么夜袭他们,只能小心为妙。公叹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说道:“这里的夜晚恐怕挺危险的,还是小心为好。”
而这时突地一阵邪风刮来,火堆熄灭了。
再度点起火来,没多久,林间风穿过,又把火灭了。如此三番两次后,二人只能再起身重寻可以生火的地方。黑暗中阴风刮来,岁空歌听见呼呼鼓气声,抬头一看,只见头上飘着几个缥缈的白影,悬浮在半空中脚不沾地,形影单薄。
这次真的差点吓到他。不过定睛一看,却是几件破衣裳勾在树枝上,随风而摇动。
二人重又生起火来。待到一个时辰后,皆是生了睡意,但怕出意外,又勉强撑起精神。公叹玉提议让岁空歌先睡,待自己累了再轮班守夜。岁空歌心想反正他武功比自己强,便不推托,安心休息下了。刚躺下不久,就听见有几声古怪的鸣叫声。这鸣叫声听来不似鸟不似兽,不知是何物发出来的。
岁空歌疑道:“这是什么声音?”公叹玉也凝神细听,道:“我猜,是那只猿猴的叫声?”岁空歌嗤道:“那怎么会是猿啼声?”公叹玉又细细听了听,说道:“我听见好多奇怪的声音。”岁空歌也屏息住,却只能听见细微的风声和瞿瞿虫声。突然,一声扑腾响起,顺带激起一方草木沙沙声的涟漪,在这极静处显得尤为突出,宛如小石子嗵地砸入止水中。
公叹玉道:“那是什么?”岁空歌道:“什么?”公叹玉看向树林深处:“我看到一张脸。”岁空歌道:“是那老家伙么?”公叹玉道:“那看起来不太像是人脸。很白,眼珠子黑黑的,人中很长,好像还长着毛。”岁空歌听了这话,先是起疑:“你想故意吓我?”公叹玉道:“现在倒没有,我确实看见了一张脸。”
岁空歌不相信他说的话,想起之前那几个挂在枝头的衣裳布条,将刚刚看到的东西和他讲了,估计又是甚么装神弄鬼的把戏被他认错。公叹玉点点头,说道:“那说不定就是死去的人的衣服。”。其间,又有几声怪叫偶尔响起。过了片刻,他听到公叹玉起身,问道:“你要去干什么?”公叹玉说道:“我又看到那张脸了,等着,我去看看。”说完,他抽出火把就轻身钻入密林间,一晃身影和火点就没入了黑夜完全不见。
现在只剩下了岁空歌一个人。他疑心这是公叹玉故意耍他,但他一人现在又能窜去哪玩儿呢。等了一会子,公叹玉还没出现,他心想他是不是迷路了。林间本来很静,但时间久了耳力好就能听出各种窸窸窣窣之声鼓噪相和,搅得人不耐烦。这时,又有几声奇怪的声音隐隐约约回荡,听着些许凄厉悲怆。他坐不住了,起身环顾四周,看不见什么东西,便也想去探寻。结果刚向着声响源头走出两步,突地,另一边却传出咔嗒一声,一根粗树枝折断落在了地上。
火堆小了些,岁空歌随手捡起那根树枝扔进火里。周围的草木在火光下鬼影幢幢,黑色之中却找不见那抹本该显眼的白色衣角。
岁空歌心想公叹玉可能已经迷路,天亮之前都不会回来了。还没等他心神安定下来,又是“嚓嚓嚓”三声,三根折断的树枝分别在不同的方位从天上掉下,有一根还掉在他脚边,差点砸中他。岁空歌见到树枝,差点被气笑,再蠢的人现在也能知晓了,这必定是谁在趁机故意作弄,不知是那老头还是公叹玉干的。恶作剧做得实在过于明显,显得焦急愚蠢,就反而令人生不出惧意了。他安心下来,稍稍分神留意四周状况,坐下闭目养息。
少时,他察觉到某一方向有动静,立即拾起手边的石子,用暗器手法弹指间将石子打向那处。这次他还清楚听见微弱的喘气声,心想这下可抓到那人了。那石子眨眼间击中一物,随即响起一声惨厉的啼叫,却不是人声,像是鸟。岁空歌一怔,难道那不是人?但他却又真切听见了隐约的人呼吸声。
正当他一时心神不宁,那边又传出了人的声音:“我找到了。”是公叹玉的声音,他的衣衫也逐渐在黑暗中透了出来。岁空歌这才放心,问道:“找到什么?你之前迷路了?”
公叹玉向明亮处走来,他的脸在这环境下显得和衣裳一个色。他怀里抱着某物,说道:“我就说我看到一张脸了。看,抓到它了。”岁空歌看向他怀中,却只是头猴面鹰,不禁暗骂他少见多怪。这猴面鹰之前被他的暗器所击中,疼得连连哀叫挣扎。公叹玉举起这只还处于应激惊恐之中的猴面鹰,递给岁空歌,笑了:“看,多可爱的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