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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韩氏抹着眼泪,看着榻上儿子那愈发苍白的脸庞,她又迅速起身拽住洛宁的手腕。

方才被烫伤的地方猛然被人用力一抓,洛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只是韩氏并没有注意到方才洛宁疼得身子轻颤了一下。

“是姑母不好,方才是我气上心头了。”韩氏扯着嘶哑的嗓子,红着眼眶看着侄女,“你看你七表弟都已经这样了,洛宁,是姑母得不好。可姑母也不是从一开始就这样啊。”

“姑母生下文哥的时候,当真是喜极而泣。可是你也知道,嫁进高门里,从来都是表面风光,背地里咽苦水。”

“后来二房的那些妾生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姑母好不容易盼来了文哥,谁知竟叫那王氏的毒妇给害了!姑母也是没有办法了,洛宁,姑母求求你,再帮帮姑母吧,老太太只是说不让我利用文哥儿的事惹得那群王八羔子不快……她也没有说其他的事。”

“……姑母和文哥儿的希望如今全都在你身上了,往后若是老太太没了,杨府分家之时,我和文哥儿,还有你才是真的没有了依靠啊!”

洛宁实在是忍无可忍,她一把甩开韩氏的手,看着她沉声怒道,“好一个无依无靠!那姑母之前拿了我父亲留给我的所有积蓄,如今怎么会无依无靠!”

韩氏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憾住了,随即哀嚎大哭起来,“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是没办法啊!你只看到这府上表面的风光,可你知不知道,你那死鬼姑父他是庶出,他还是杨老太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妾室生出来的!”

“他在外嗜赌成性,可又不敢向家里拿钱。姑母也是没有办法啊,若是我不给他想法子,他便要休了我,将我和文哥儿赶出府去!唔,呜呜呜呜!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若不是我将你从湖州带来,你哪能拿到韩崮的钱财,都被那些吃绝户的狗东西抢去了!”

不知不觉,洛宁的视线渐渐瞥向韩氏身后的床榻之上。

“我告诉你,洛宁,如今你和姑母是一条绳上的蚱蜢,若是没了我,你以为你还能在这偌大的杨府活下去?他们是因为你是我的侄女,才肯收留的你。若不然,你以为你还能这般锦衣玉食的享受着表姑娘的待遇,你早被湖州的那些老头子——”

“娘!”二人正争吵间,床榻上的少年眼皮惺忪,仓皇间叫喊了一声。

“文哥儿,娘在这儿,娘在这儿!”

韩氏见儿子转醒,慌忙上前。

“还不过去拿药来!”她摸着儿子的额头,转过脸来朝洛宁厉声呵斥。

“文哥儿?文哥儿?”离得近了,韩氏才发现儿子方才的叫喊不过是梦呓。当下,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起来。

文哥儿依旧没有醒过来。

不过好在文哥没有听见方才她说的那些话,她在文哥儿心中,永远都是充满拳拳爱子之心的慈母。

洛宁在院外站着搅着药勺,这样碗里的汤药才能凉得快一些。

“给我吧。”韩氏上前接过瓷碗。见洛宁抿唇不语,神情淡漠,她心底没有来腾升一股火气。

就知道这丫头不是好摆布的,韩氏也知道,她是怨恨自己的。可那也没办法。毕竟所不是她这个姑母,这丫头早被卖到了青楼。哪能在这里给她摆谱!

“你是我的侄女,以后你的婚事也是由我来着手。我今日就将话说的明白一些,如今你只有两条路,要么你就去大房,使出你那通天的本领做他的妾室,将来也是一世的荣华富贵,享福不尽。这样我和文哥还能仰仗着你。”

“若是你实在不愿,那也不要紧,大不了我和文哥以后被赶出府去寥落半生。”

韩氏搅着汤勺的手愈发用力,“哼,那在此之前,你身为侄女当然也得为我和文哥做些事情。京城往南的保定府的刘老爷,也算的上是北直隶的首富。只是年事已高,没有七十,也有六十。他家里都想着寻一位生辰八字都合适的女子抬回来冲喜,你要是想——”

“姑母,够了。”洛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底划过一丝愠怒的光芒,坚定决绝地看着韩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才对嘛,你是我的侄女,要好大家都一起好。哪能你独自逍遥,不顾及你那可怜的表弟和我这个救了你的姑母呢?”韩氏见药温地差不多了,抬手拍了拍洛宁的肩膀,“时候也不早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洛宁看着韩氏逐渐消失的身影,袖中紧紧攥着的指节缓缓松动。

天色渐晚,所有人都聚集在灯火通明的西厢房内。云芝也顾不得照顾她,昏暗的室内只有那束微蓝的光晕。

洛宁并未点灯,于昏暗中换下了沾满棕黄药渍的藕荷色立领长袄。衣裳摩擦着细嫩的肌肤,所过之处,皆是一阵阵刺痛。

最后,她还是决定用棉布沾上凉水将身上的药渍擦去。

方才姑母突然发疯,将那滚烫的汤药打翻,慌忙中她不得不护住脸侧过身子躲避。

借着烛火,洛宁撑在桌案上,拿着冰冷的帕子擦着身后的浓苦的药汁。身上传来一阵阵刺痛,洛宁秀眉紧蹙,咬着唇瓣默不做声。

她现在脖颈上的红痕还未消退……洛宁垂下眼眸,不知不觉竟然想起了那张只会默默摸着她的额发微笑的脸庞。若是知韫哥哥还活着,他们成婚之后,那群人哪敢欺负她一个孤女?又哪里轮得到姑母将她带到京城!

虽然姑母救下了自己,可她如今这般做法,又跟那些抢她家产,扬言要将她卖到青楼的韩氏族人有何区别?

姑母明知道高门贵妇难做,可是还偏偏要将她推入这火坑!何况,做得还是妾!妾一辈子都得活在正室夫人的手心之下,杀伐贩卖,永远都翻不了身。

棉布擦得身上越来越红,洛宁看着角落里的那抹幽蓝光晕,手下的力道渐渐加重。

最后,她从衣柜里挑了一件最为素雅的白底上绣着含苞荠荷的兜衣,待将湖绿色立领长袄上的盘扣尽数扣好后,抱着那盆闪着微蓝光晕的菊花出了流云院。

清白

不知是方才在湢室的待的太久的缘故还是别的, 甫地一出门,洛宁将怀中的独墨菊抱得更紧了。

比起姑母的心狠手辣,杨晟真的疯癫又算得了什么。洛宁看着怀中的幽蓝光晕抿唇苦笑着, 她害怕杨晟真,甚至还有些厌恶他,可是这又能有什么办法?除了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 把他当成知韫哥哥来对待,否则又能怎么样呢?

如今又跟她先前想的不同了。若是独自一人出去, 她没有傍身的钱财,也没有谋生的手段, 更没有依靠, 想要立女户更是难上加难。当下她是没得选啊, 比起给一个将要入土的老财主当小妾, 还不如选跟知韫哥哥长得一模一样的杨晟真呢。

她第一次看到杨晟真的时候就怀疑过, 世间怎么可能有这般相像的人?可是, 知韫哥哥生在湖州的山村里,甚至还说着一口地道的吴语。杨晟真出身京城的高门大户, 两人怎么也不可能有联系啊。

微冷的夜风吹拂起她的衣袂, 独墨菊的叶子在风中摇曳。地上的石板上似乎都结了一层细霜。

那年湖州大雪,雪深的几乎都埋过了膝盖。路边尽是冻得面色青紫的乞丐和无家可归的流民。那些僵硬的身躯埋没在雪里,无人为他们收尸……

也正是那天,阿娘带着她去湖州城外的恩山寺为远行经商的父亲祈福。她们在寺庙旁遇见一个冻的脸色发青的孩子。他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缩成一团蜷在寺庙的石敢当前,压着厚厚的积雪撑着身子给路过的行人磕头。

洛宁记得, 她第一眼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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