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的那屋里住的,一夜无事。裴明淮累了一日,这一觉一直睡到阳光刺眼,方醒了过来。屋里熏了香,血腥味早已不闻,那张染血的榻也早已移了出去,是以裴明淮这一夜倒睡得甚好。
他先到隔壁看了一看那方墨林,见他依然昏睡,脉搏有力,当下放了心,关好门走了出来。
方起均由两个丫头扶着,正向这边走来。裴明淮知他眼神不好,便迎了上去,道:“方老爷这么早便来了?”
方起均叹道:“担心墨林那孩子,睡不着哪!睡不着哪!又想着青囊……”说着说着便抹泪,裴明淮也不知如何应对。好在方起均抹了两把眼泪,又道,“裴公子,你自己……昨夜可好?”
裴明淮点头道:“我不怕那恶鬼,恶鬼也未见得敢来扰我。”
方起均道:“那便好,那便好……”
裴明淮道:“在下有个疑问,想问方老爷。”
方起均道:“公子请讲。”
裴明淮道:“既然知道令公子与令爱可能会失踪,为何还不小心在意,竟让他们这时候出门?”
方起均叹道:“他兄妹二人,本来就极少出门。这一回,本来英扬打算送他们去,但正好裴公子要来,英扬生怕礼数疏忽了,这几日都在家里候着公子。”
裴明淮一听,实在是不知如何作答。方起均忙道:“公子不须多想,这与裴公子毫无干系。昨晚英扬不说,便是怕公子多心。唉!即便英扬跟着,又能如何?躲得了这次,也躲不了下次。”
裴明淮沉默半日,方道:“听说,县令大人也派了身边的人跟着?”
这时,院门口有个甚是沉稳的男声道:“派是派了,却怎地也斗不过那暗里的鬼神。”
裴明淮一抬头,便见着有个相貌颇为威严的中年男子站在院门。那男子留了三绺黑须,虽穿了便服,裴明淮也一眼便看出他必是个官,当下便笑道:“这位想是县令大人了?”
那杜大人一怔,道:“正是本官。”又问道,“这位公子是如何看出……”
裴明淮笑了一笑,道:“在下见的官不少,那做官的人,跟寻常人差得可多。”
杜大人又打量了他几眼,道:“这位公子看来气度不凡,既有此言,想来也定非寻常之人了?”
裴明淮又笑了笑,不置可否。那杜大人微觉尴尬,方起均忙上来道:“杜大人,这位是裴明淮裴公子。”
杜大人一怔,道:“裴?”
裴明淮道:“正是。”
杜大人道:“我朝太师……”
裴明淮道:“家父。”
杜大人又是一怔,但立时看出裴明淮不欲再提此事,忙赔笑见礼道:“下官草名如禹。裴公子,听英扬说,您昨夜便是在此处留宿的?可有异事发生?”
裴明淮笑道:“我倒一心想有异事发生,无奈没有。”
方起均道:“饭已摆好,不如到正堂那边,边吃边谈,如何?”
杜如禹笑道:“正好,我还粒米未进呢。”
方家准备得十分丰盛,裴明淮和杜如禹都并未客气,只有主人方起均却只喝了几口清粥。杜如禹便开口道:“方兄,我知你心中难过,不过,你那身子,还是多加在意的好。”
方起均苦笑道:“多谢关心,只是老夫实是如哽在喉,咽都咽不下去。想到那升天坪……我便一些胃口也无了。”
裴明淮喃喃道:“升天坪,好贴切的名字。”
杜如禹笑了笑,道:“不过比剥皮坪好听些罢了。”他叹了一声道,“那件事已经过了几十年了,我看过了当年的卷宗,想想当时那些人被活活剥皮而死,凄厉毒咒之声不绝,便觉着不寒而栗。”
裴明淮道:“有卷宗?”
杜如禹道:“自然有,且记载详尽。据说那日正是七月十五,万教为首那人口念毒咒,咬破舌尖狂喷鲜血,天上骤然响了一个炸雷,将升天坪的山壁都劈掉了一块。当时行刑的一众人都吓得不轻,只是仗着人多,又有上命,强自撑着罢了。”
裴明淮笑道:“七月十五有雷雨也是常理,巧合罢了。”
杜如禹微笑道:“像裴公子这般什么都不信之人,倒也少见。据记载,那日黄泉渡里的河水骤然变成了血红之色,翻滚咆哮,有大胆的人去舀了一碗,闻之腥味扑面,便与血水无异。”
裴明淮已经有点笑不出来。“想当日处死了那么多人,染就河水成血,也非特异之事。”
杜如禹叹道:“还好那时当县令的不是我。”
裴明淮道:“可否把卷宗与我一阅?”
杜如禹答得十分干脆。“好,回去我便叫人送来与裴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