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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赵宴平说他没有特别留意过隔壁朱秀才的外甥女,赵老太太很信。

孙子都可能喜欢俏哥儿了,怎么会去注意貌美的姑娘?

赵老太太只是抛出个引子,让孙子想起隔壁有个进过青楼的美人,然后自顾自地絮叨起来:「那姑娘真是命苦,好不容易从那种地方回来,却摊上一个没脸没皮的尖酸舅母,天天想办法磋磨她,今日又大声诬陷她勾引表哥,那嗓门大的呦,咱们这条街差不多都听见了。」

赵宴平径自喝着茶,与平时听老太太说闲话的态度、神情都没什么区别。

「朱时裕你是见过的,不到你肩膀高,瘦猴子一样,翠娘都嫌弃,谁会去勾引他?我听人说朱秀才的外甥女貌若天仙,朱时裕八成是动了色心去欺负人家,被揭发后反而倒打一耙,污衊表妹先勾引的他,可怜他表妹,进过那种地方,就算品行端正,说出去大家也不会信。」

赵宴平一碗茶喝见了底,将茶碗往桌子上一放,看着院子里道:「饭好了吗?开饭吧。」

赵老太太去厨房看了看。

今晚翠娘烙了几块儿饼,熬了一锅米粥,粥跟饼都好了,锅里的花生米再炒几下也可以装盘。

见到赵老太太,翠娘卖力地加快速度,唯恐赵老太太骂她。

赵老太太心情不错,催促她快点就走了。

吃过晚饭,赵老太太去西屋睡了,赵宴平住在与朱家相连的东屋。

许是回家前被几个捕快拉去喝了几碗酒水,睡到夜半,赵宴平突然被涨醒。

刚刚入秋,天没有冷到必须将夜壶拿进屋中的地步,赵宴平隻好披上中衣下了床,悄悄打开门,去了茅厕。放完水出来,赵宴平仰视夜空,八月初六,月如镰刀,漫天的繁星毫无规律地分散,都说死了的人会变成星星,可这么多的星,如何去找?

赵宴平也不想找,他要妹妹还活着,无论过得多苦,活着都有希望。

默默驻足片刻,赵宴平准备回屋了。

就在此时,隔壁朱家那边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似是有人打开了院门。

是盗贼,还是?

职责所在,赵宴平敛容,悄无声息地攀上自家养鸡的圈墙,缓缓直起身子,当视线越过墙头时,赵宴平看到一道纤细的身影离开了朱家,借着淡淡的月光,赵宴平很快辨认出来,这人正是傍晚祖母才提到过的阿娇,朱秀才的外甥女。

夜深人静,城门已关,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去何处?

庆河与朱家隻隔了一条街,阿娇很快就来到了河边。

河水有深有浅,阿娇沿着河岸,一步步朝水深的那头走去。

夜风凉凉的,可再凉也凉不过她的心。

今日是八月初六,也是阿娇的生辰。

舅舅要为她庆生,一早就嘱咐舅母去屠户家中买两斤肉,再去河边找渔夫买条肥鱼,晚上一家人吃顿好的。阿娇其实不需要这样的排场,但舅舅坚持,舅母本来就不高兴了,她再多嘴,既改变不了舅舅的主意,也不会让舅母心里多舒坦一分。

阿娇什么都没说,像个安静的影子。

舅舅去私塾教书了,舅母不愿买肉,一直拖延着,快黄昏拖延不了了,舅母才带着表妹一起出去了,让她烧火煮饭。

阿娇坐在厨房,平时都坐在房中埋头苦读的表哥朱时裕突然来了厨房,拿出一方绸缎帕子,说是送她的生辰礼物。阿娇早就感觉到表哥对她有那种心思,可一来阿娇对錶哥无意,二来舅母宁死也不会答应她与表哥纠缠到一起,面对錶哥的礼物,阿娇唯有拒绝。

表哥却坚持给她,阿娇不收,表哥便往她手里塞,阿娇意识到表哥的动作不对劲,想要离开厨房,表哥突然将她拦腰抱住,将她推到厨房门上意图轻薄。

直到那一刻,阿娇才惊恐地发现表哥虽然长得与她差不多高,力气却大多了,被他压住的时候,阿娇竟然无法挣开!

可阿娇噁心,凭着一股狠劲儿,她推开了表哥,衝出厨房时,遇到了提前回来的舅舅。

不用她开口,舅舅已猜到发生了什么,怒火衝天,舅舅抓住表哥狠狠扇了表哥一个耳光,表哥的脸高高肿了起来,被提着肉回家的舅母看见,舅母为了维护表哥,居然冤枉是她勾引人。

阿娇知道,舅舅相信她,可舅母叫嚷得那么大声,左邻右坊都听见了,那些人会信吗?

她的名声已经够不好了,现在又多了一桩勾引表哥的骂名,以后还怎么见人?

待在舅舅家,舅母、表妹对她冷言冷语,舅舅夹在她与舅母之间难见笑容,表哥看似呆板矮小实则对她别有居心……

阿娇看不到一点希望。

她停在了岸边,这里的水很深,据说淹死过贪玩的孩子。

岸边有棵歪脖子老槐树,茂密的枝叶遮住了月光星光,水面阴森森的,看着便吓人。

阿娇才看了一眼,便抓着衣襟后退两步。

她胆小,一直都胆小,她被舅母卖进青楼的时候,楼里还收了几个新人,有七八岁懵懵懂懂的小丫头,也有十五六岁寻死觅活的大姑娘。阿娇混在其中,亲眼目睹乖乖听话的小丫头有饭吃,寻死觅活的大姑娘不但要挨饿还要挨鞭子,阿娇一下子就选择了妥协。

阿娇的妥协换来了老鸨的欢心,老鸨喜欢捏着她的下巴端详她,夸她是个好苗子,老鸨对她充满了期待,楼里的其他妓子、护院见风使舵,从来不会欺负她,所以阿娇并没有经历过那些妇人们议论的屈辱。

想到老鸨,阿娇又记起了她离开花月楼的那一日。

那天是她度过的最惊险的一天,多少名妓都被禽兽捕快祸害了,她命好,遇见了赵官爷。

命好……

阿娇忽然笑了,仰起头,透过密密麻麻的枝丫,她看见了天边那抹镰刀似的新月。

风凉凉的,月光也凉凉的,阿娇的心却一点一点热了起来。

舅舅说过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舅母阴阳怪气地夸她命好,就连河边那些喜欢议论她的洗衣妇人们也都说她命好,能走出花月楼那种狼窝。

就为了这两个字「命好」,阿娇不想死了。

凭什么要死?

爹娘病逝前将家里的银钱都交给了舅舅舅母,虽然不多,养活她一人足以,她住在舅舅家,并非白吃白喝。不但如此,舅母还卖了她一次,没有她,表哥早死了,哪还有力气来欺负她?凭什么她吃尽苦头却还要被那些占够她便宜的小人逼死?

她偏要活着,偏要好好地活着,她没对不起过谁,该舅母、表哥无颜面对她!

擦掉脸上的泪,阿娇毅然转身,沿原路返了回去。

自始至终,阿娇都没发现身后跟了一个人。

第二天早上,阿娇像昨日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神色如常地面对朱家四人,只是她没有再早起帮忙打扫院子了,饭后她也没像以前那样,主动帮忙收拾碗筷。

谁都看得出来,她在无声地反抗。

朱时裕头垂得更低了,早早回了他的房间,闭门读书。

金氏也心虚,她昨日的大吼只是想给儿子找回场子,只是想死咬阿娇,阿娇若哭哭啼啼她还能仗势欺人,现在阿娇摆出这副他们都对不起她的态度,金氏再敢使唤她,丈夫朱昶第一个就要骂人。

「双双,你收拾桌子。」金氏要去餵猪,使唤自己的女儿道。

朱双双看向已经朝东厢走去的阿娇,嘟着嘴道:「为什么让我收拾,以前不都是表姐收拾吗?」

金氏还没说话,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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