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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朱家在办送嫁酒,赵家这边还在为明日的迎亲宴席做准备。

院子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从街坊们家里借来的十张方桌、碗筷也都整整齐齐地摆在墙根下。

郭全拿着赵老太太给的单子去买肉、菜了,这些东西必须吃新鲜,不能提前太久预备。

「你说你办这么多酒席干啥,买酒买肉各种零零碎碎的,又五两银子花出去了。」

赵老太太坐在屋檐下,对着那些桌椅犯愁,纳个小妾,花了她一半积蓄,都怪孙子作妖,纳妾都这么隆重,看他将来娶正经媳妇时怎么办。

赵宴平刚从东屋换了衣裳出来,听老太太又在心疼银子,赵宴平解释道:「我请的全都是县城里走南闯北的商户,我平时不招待他们,他们凭什么帮我打听香云的下落?」

这些年赵宴平一直在有意结交各路人脉,他要奉养祖母,不能远行,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打听妹妹的消息,包括调任的那些知县大人们,赵宴平都一一嘱託过,旁人会不会尽心替他打听赵宴平不知道,但他总要儘力。

赵老太太不吭声了。

香云就是被老二两口子给卖了,孙子小的时候拿叔婶没办法,孙子长大成人有了力气,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亲叔给绑了,吊在树上逼亲叔告诉他到底将妹妹卖给了谁。日头暴晒,老二晒得都不成人样了,终于说出了一个名字:张拐子。

张拐子是当年这一带有名的一个拐子,老二见香云小小年纪已出落成了美人胚子,先与张拐子勾搭上,确定了价钱,再趁她与宴平不在家的时候,将只有六岁的小香云给带走了,交给了张拐子。

可老二交代出张拐子时,距离香云被卖已经过去了好几年,那张拐子早得了报应横死街头,香云到底被他卖到了什么地方,再无人知晓。

人海茫茫,到哪里再去找香云?

赵老太太早死心了,但孙子不死心,居然还在坚持。

旁的事赵老太太可以劝,唯独这件事,她劝不出口。

见孙子去牵马,赵老太太奇道:「你去哪?」

赵宴平头也不回地道:「去接我娘、小樱,您拿两床被子出来晒晒,这两晚她们跟您在西屋睡。」

赵老太太皱了皱眉。

纳个妾而已,孙子连一年隻去一次的沈家都不惜多走一趟,如此给阿娇体面,真的只是出于一片善心吗,还是去年在花月楼,孙子其实已经见过阿娇,心里对阿娇这个小美人十分满意?

赵宴平套上车板,赶车出了县城。

祖孙俩原是沈家沟的人,距离县城有二十里地,老捕头将宅子留给赵宴平后,赵宴平才带上祖母搬到了县城。

赵宴平没有回赵家老家,直接奔村头修得最气派的那座五进大宅去了。

这就是沈员外的宅子,赵宴平的母亲柳氏当年就是改嫁给了沈员外。

赵宴平故意出发地晚,到的时候已经红日偏西,歇晌的百姓应该也都醒了。

赵宴平刚跳下车,沈家大门打开了,一个四旬左右、大腹便便的男人剔着牙走了出来,抬头看到赵宴平,虽然一身布衣却难掩那一身威望,男人愣了愣,随即心虚地挠了挠脑袋,赔笑问:「稀客啊,宴平怎么来了?」

此人乃沈员外原配所生的独子沈文彪,柳氏嫁过来给沈员外当续弦时,沈文彪都二十岁娶过媳妇了。沈文彪非常不满老爹再娶,对柳氏一直都不尊重,赵香云被卖之前,赵宴平的二叔曾来沈家借钱,正逢沈员外带柳氏外出做客过几日才归,沈文彪不想接济柳氏的穷亲戚,命人将赵二叔撵走了,间接导致了赵香云的被卖。

柳氏回来发现自己丢了女儿,哭得人都晕了过去,沈员外心疼,亲手打了沈文彪十大板子。

沈文彪自此越发记恨柳氏,每年过年赵宴平来沈家给柳氏拜年,沈文彪也不给赵宴平好脸色,直到赵宴平当了捕快、升了捕头,沈文彪才开始忌惮赵宴平,再也不敢给赵宴平脸色看。

赵宴平就像没看见沈文彪一样,对旁边站着的看门小厮道:「我来拜见老爷、太太。」

看门小厮恭恭敬敬地将他请了进来,再去知会老爷、太太。

沈文彪本想出门逛逛,这会儿也不去逛了,涎着脸跟在赵宴平身后,纳闷他来做什么。

沈员外、柳氏闻讯而至。

柳氏今年四十二岁了,她天生美貌,改嫁沈员外后再也不用下地干活,养尊处优的,反而将小时候晒黑的皮肤给养白了,如今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依然美丽,只是她身形过于单薄纤细,眉宇间也始终笼罩着一丝愁绪。

沈员外是本地有名的乡绅,今年已经五十九岁高龄,与赵老太太是一辈人。但他身子骨没有赵老太太硬朗,背佝偻着,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让柳氏扶着,满头银丝,更像是柳氏的爹。

旁人都同情柳氏被迫改嫁一个老头子,柳氏并不觉得自己受了什么委屈。

当初她答应改嫁时心里确实苦涩,但进了沈家后,沈员外对她十分怜惜,那时候的沈员外也才三十九,算是壮年,柳氏与他过了多年恩爱日子,只在沈员外过了五十后,两人的年龄差距才明显起来。

柳氏安于现状,赵宴平看着亲娘伺候这样一个老头,他心里不舒服。

但赵宴平也没有表现出来,行过礼后,他对二老道:「伯父,母亲,祖母为我说了一房良妾,明日家里办喜酒,我想接母亲过去看看她,不知母亲可否方便。」

柳氏先喜后惊:「你还没娶妻,怎的先纳妾了?」

赵宴平神色如常地解释道:「我不想娶妻,所以祖母先纳个妾服侍我。」

柳氏一听,想到儿子在娶妻一事上的执拗,无奈地瞪了儿子一眼。

沈员外摸着鬍子笑道:「纳妾就纳妾,宴平年纪不小了,身边是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说完,沈员外使唤赖在门口的儿子道:「樱儿带人去镇上的铺子了,文彪你去喊她回来。」

沈樱便是柳氏给沈员外生的女儿,也是沈员外最小的孩子,自幼聪明伶俐,被沈员外视为掌上明珠,对沈樱比对三个亲孙子还好。

沈文彪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思,出门找沈樱去了,镇子离得近,赶车两刻钟就能回来。

沈文彪一走,沈员外叫柳氏低头,他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柳氏刚要开口,沈员外摆摆手,催促她道:「你快去收拾包袱,把樱儿的也收拾了,等会儿樱儿一回来,你们就出发。」

柳氏无奈,看眼儿子,她先去忙了。

沈员外咳嗽两声,一心招待起赵宴平来,如果不是赵宴平不肯亲近他,沈员外都想把赵宴平当儿子看顾。

但沈员外也理解赵宴平的心情,他大柳氏快二十岁,赵宴平小时候不懂事,肯定认为是他强迫了柳氏,怨恨得久了,便是长大了也难改掉从前的执念。

两刻钟后,柳氏收拾好了包袱,沈樱也被沈文彪接回来了。

回县城的路上,十四岁的沈樱亲昵地坐在赶车的赵宴平身后,笑着打听道:「大哥,你要纳的是哪家姑娘啊,你见过她吗,长得美不美?」

柳氏也期待地看着儿子,到现在她还没听儿子提过女方的情况。

阿娇的身世特殊,瞒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说,明日母亲与妹妹从旁人口中听说,反要吃惊。

赵宴平便简单地交代了阿娇的事,并未有所隐瞒。

柳氏沉默了。

沈樱心思通透,略加思忖后猜测道:「大哥单身这么久第一次看上一个姑娘,还特意接我们过来吃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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