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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老太太昨晚还是去听墙角了,但等了两刻钟没等到什么动静,赵老太太毕竟也是六十来岁的人,夜夜蹲守哪里坚持得住,便蹑手蹑脚地回屋睡觉。
老人家觉都短,翌日天不亮赵老太太就醒了,迭好被子在屋里坐了会儿,听见翠娘去厨房做饭。
赵老太太不放心,走到厨房门口,叮嘱翠娘:「今早煮点米粥就行,再热六块儿肉馅儿饼,两块儿菜馅儿的,还有四个馒头,你们兄妹俩蘸酱吃吧。」
翠娘知道,昨天老太太就说过了。
赵老太太转出厨房,一回头,看到东屋房檐下面摆着的俩盆,黄木的洗脸,褐木的洗脚。想到昨晚竟然是孙子出来泼洗脚水,她问为何不是阿娇孙子还不吭声,赵老太太忽然看到了一丝希望。孙子知道宠着阿娇,说明心里有点开窍了。
旁人家的祖母、母亲都怕儿子被妻妾勾得神魂颠倒,赵老太太现在只怕孙子不着阿娇的道。
东屋。
赵宴平醒了便下床穿衣,直接去外面洗脸了。
赵老太太瞧见,皱眉问:「阿娇还没起来?」这个小妾是不是太懒了,除非昨晚孙子折腾地太狠,别的理由赵老太太都无法接受。纳妾是为了什么,除了将孙子从俏哥儿那边拉回来,小妾还要伺候孙子的起居,哪能天天起得比孙子还晚?
赵宴平面无表情,一边拿起洗脸盆一边道:「这些事我习惯自己来,有人伺候我不舒服。」
赵老太太瞪大了眼睛!
听听孙子这话,像是正常人会说的吗,穷人家巴不得有人伺候,孙子居然还嫌不舒服?
赵老太太根本不信,肯定是孙子还一心惦记着俏哥儿!
阿娇已经醒了,官爷刚走她也坐了起来,听见祖孙俩的对话,阿娇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比官爷起得早才行,哪怕官爷不需要她伺候,她也不能落了把柄给老太太。因为端水倒水这种小事挨骂,太不值得。
穿好衣裳,阿娇心虚地出门了。
赵老太太恼着孙子,倒没有说阿娇什么。
赵宴平在后院洗脸,阿娇走到门口一看,官爷都快洗完了,她低头走过去,等着接官爷用完的巾子,洗洗晾起来。
赵宴平没正眼看她,将巾子丢给阿娇,他径直从她身边走开了。
吃饭时赵宴平一脸冷峻,用赵老太太的话说,彷佛谁欠了他一样。
他骑马出发了,赵老太太将阿娇叫到身边,说悄悄话:「官爷怎么这副表情,你昨晚没伺候周到?」
阿娇长睫垂下来,也隐隐失望地解释道:「我,我想伺候官爷,可官爷说他太累了……」
赵老太太差点吐出一口老血!
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村里一朵花,老头子刚把她娶回家时,就像饿疯了的野狗,连着半个月都要搂着她睡觉,一晚上一次都是少的。如今孙子比他祖父年轻的时候壮硕,阿娇更是比她年轻的时候美艷,两人才在一起三晚,第三晚孙子就说他累了?
糊弄鬼去吧!
阿娇不懂,赵老太太懂得很,这个臭孙子,简直欠打!
赵老太太既恼孙子,也恼外面那些不正经的俏哥儿,尤其知县谢郢的嫌疑最大,只是知县是正正经经的官,亲爹还是京城里的什么侯爷,赵老太太没胆量去县衙骂人罢了。
「官爷说累,你就不会勾搭他,老鸨没教过你怎么勾搭人?」情急之下,赵老太太又直言快语了。
阿娇知道老太太没有恶意,便也心平气和,攥着手指道:「您有所不知,花月楼的规矩,女子开苞前都隻学才艺,开了苞才开始教导那些,我,我命好赶在开苞前被官府搭救送回家,并没有学那些。」
赵老太太大失所望,怪不得阿娇身上没有风月气,敢情是还没有学。
赵老太太凑到阿娇耳边出了个招:「官爷不热衷那个,你得诱他热衷,这样,等官爷睡着了,你脱光光钻到官爷被窝里去……」
阿娇左边耳朵都被赵老太太说烫了,羞红满面,背过身道:「这,这也太羞人了。」
赵老太太戳她肩膀:「睡都睡过了,这有什么羞的,我跟你说,我们老赵家祖上都是种地的,没那么多讲究,汉子睡媳妇天经地义,媳妇想睡汉子,直接趴上去就是,都是一个屋里的人了,瞎害臊什么。」
阿娇说不过老太太,捂着脸道:「那,那万一我照做了,官爷生气骂我怎么办?官爷真为这个骂我,我就没脸活了。」
阿娇当然不会那么做,她隻想让赵老太太放弃这种念头。
赵老太太却道:「你隻管试,他敢骂你,我替你做主。」
阿娇杏眸转了转,隻想到一个应对的办法,今晚啊,她又要与官爷演戏了。
赵老太太自认为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对付执拗的孙子,心情好了起来,翠娘抱着衣裳去河边洗,赵老太太也去同街相熟的街坊家中找人打牌、聊天去了。
阿娇是妾,没资格随便出门,她那样的名声,阿娇也不想出去,坐在官爷最喜欢的书桌旁,专心给官爷做袍子。
「表姐,表姐!」
院子里突然传来表妹朱双双的声音,阿娇从窗户下探出头,竟见朱双双趴在两家中间的墙头上,笑嘻嘻地朝她挥帕子。
阿娇皱眉,放下针线走了出去。
赵家的院子很长,郭兴与翠娘住在倒座房中,郭兴肯定是没听见朱双双的声音,没有露面。
阿娇走到墙根下,对好奇打量她的朱双双道:「表妹你快下去,这样成何体统,真有事就过来找我。」
朱双双心想:你是个窑姐儿,又是给人做妾,我堂堂秀才女儿,哪有主动登门的道理?
脚踩着板凳,朱双双居高临下地打量阿娇,见阿娇面若芙蓉,娇艷欲滴,气色比在自家住着时好了不知多少,朱双双心情颇为复杂,似笑非笑地问道:「看錶姐的气色,赵官爷对你很好吧,表姐早就喜欢官爷了,如今得偿所愿,怪不得容颜焕发。」
阿娇蹙眉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没事我回房了。」
朱双双哼道:「那晚赵老太太骂你,声音传过来,爹爹总是担心你,我听得烦了,干脆直接来问你过得怎么样,不过我看也不用问了,你能给赵官爷做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被骂两句怎么了,人啊,要知足,趁赵官爷还没娶妻好好讨官爷的欢心,哪日正室娘子进了门,有的你受呢。」
阿娇笑了。
她从前不与表妹计较,是人在屋檐下,闹了只会让舅舅为难,所以阿娇都忍了,可是现在,她有官爷撑腰,无需再仰仗舅舅家,她何必还要忍?
「官爷有勇有谋,受百姓敬仰,能嫁给官爷做妾我确实知足。倒是表妹,这两年高不成低不就的,想嫁富家公子人家却看不上你,眼看明年就要十六了,继续耽搁下去变成老姑娘,熬到最后说不定也要给人做妾。」
朱双双大怒,小手一拍墙头,指着阿娇骂道:「你再说一遍试试?」
阿娇偏不说了,朝倒座房喊道:「郭兴。」
朱双双听了,怕被赵家小厮看到自己扒墙头的不雅姿态再传出去,慌得便要跳下去,没想到被自己的裙子绊倒,阿娇只听扑通一声,便知道朱双双这一下怕是摔得不轻。
「小娘子叫我?」郭兴从倒座房走了出来,疑惑地问。
阿娇指着墙根道:「刚刚这里好像有条黄鼠狼,一眨眼就不见了,你仔细找找,小心它去偷鸡。」
赵老太太最宝贝那些下蛋鸡了,郭兴顿时挽起袖子,拎着铁锹四处找黄鼠狼了。
隔壁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