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脆地被敲了三响。他浑身一绷,脊樑一挺,倏地惊醒。
门外一个女人道:「夫君。」
秦公子睡得昏天暗地爹都不认识,一听秦夫人的声音,起身欲开门。可没几步,倏地想起,秦夫人这几日一直哭哭闹闹跟他吵这日子没法过了,昨日才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了。她既是因害怕才回家,又哪有胆子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回来?
一个女子窈窕的身子映在纸窗上,确实像是他夫人的身形。但秦公子不敢大意,悄悄将剑抽出,问道:「夫人,你怎么回来了?你不生气了?」
门外女子语气平板地道:「我回来了,我不生气,你开门吧。」
秦公子不敢贸然开门,剑对准门外,道:「夫人,你还是回岳丈那里比较安全,万一它还没走,就在这房子附近徘徊,那该怎么办?」
门外一阵静默。
秦公子握剑的手沁出冷汗。
冷不丁,那女人拔高嗓子尖叫:「你还不开门!有鬼来了!快放我进去!」
门外那不知是真是假的秦夫人扒在纸窗上尖叫。秦公子阵阵头皮发麻,手里抓着魏无羡送过来的那道符,忽的一股血气上涌,提剑杀出了门外——
秦公子道:「然后一堆东西迎面砸来,把我砸晕了。」
魏无羡道:「什么东西把你砸晕了?」
秦公子一指桌上。魏无羡一看,乐不可支道:「为什么是水果?」
秦公子怒:「我怎么知道!」
魏无羡道:「你当然知道,除了你没人知道。邪祟都十分记仇,你以前是不是也用水果砸过他?」
秦公子阴沉沉不做声。魏无羡一看他脸色便知猜得八九不离十,不过他自己必然是不肯承认的,也不追问了。而秦公子再开口时,果然转了话题,「早上差人去问了我岳父那边,我夫人昨晚根本没有出过他们家的门。」
魏无羡道:「那是一种专破阳宅守护屏障的东西,少见于前人笔记和古籍。究其本身,并不害人,但能模仿宅主亲近之人的音色形影,它经常会和进不了门的邪祟相互配合,帮助邪祟,哄骗你自己把门打开。那凶尸倒是找来了个好帮手。」
秦公子道:「不管它是什么,我知道也没有用了。公子,第二道门已破,这东西已经进了我家大堂,敢问你是不是又要和我说,什么都不用办?」
「秦公子,」魏无羡道,「咱们讲道理,这第二道门,可是你自己打开的。要不是我那道符,现在你是什么形状,我可不敢说。」
秦公子一噎,发作道:「再这样下去,下次我一觉醒来,是不是就能看到那东西站在我床头了!」
魏无羡道:「真想睡安稳觉的话,秦公子你还是赶紧想想,还有没有什么忘了说的吧。这次千万不要再有所保留了,须知今晚,哈哈哈,不是我吓你,它就到你卧房门前了。」
迫于无奈,秦公子只得又说了一件事。
「我见此人的最后一面,是两年前我返乡祭拜父母祖上时。当时我回家族旧宅祭祀,配了一枚玉佩。」
秦公子道:「他认出是我祖母生前之物,向我借去看看。我念他大约是想缅怀祖母,便给了。岂知他没看多久,那枚玉佩便丢了。」
魏无羡道:「丢了是指?他遗失了还是拿去卖了?」
秦公子迟疑片刻,道:「我不知道。我原先以为是他拿去卖了,回来谎称丢了。但……」
他不接话,魏无羡很有耐心地道:「但什么?」
蓝忘机自始至终都面色冷淡,道:「但说无妨。」
秦公子道:「但,现在想来,我祖母的东西,他应当不至于拿去卖。」
「后来听说这人爱喝酒,大约是夜里贪杯丢了,或是被人偷了。总之当时我一时气愤,便斥责了他一顿。」
魏无羡道:「等等。秦公子,性命攸关之事,不可含糊其辞。『斥责』这个词可轻可重,差别可以很大,到底是怎么个『斥责』法?」
秦公子眉头一跳,补充道:「记得是稍稍打了一顿。」
魏无羡眨眨眼,道:「这……他那条瘸腿,该不会是被你打断的吧。」
外四篇:夺门 3
「……」秦公子状似若无其事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知下手的家仆用了多重的手,但毕竟是家中旧仆,我也没有想真的拿他怎么样。他心里若是敢怒不敢言暗恨我,我也没办法。」
蓝思追在一旁听得忍不住了,道:「秦公子,这……这和你一开始说的也……差太远了。当时二位前辈请您明言,您为何隐瞒了这么多?」
秦公子道:「我以为只要有符篆宝剑就可还我家安宁,我怎知非要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
魏无羡语气跌宕起伏地道:「不不不,这可不是陈芝麻烂谷子,情况相当严重啊秦公子!你想想,这人生前你可是骂过也打过的,说不定把人家腿都打断了。万一他真没拿玉佩去卖,那他就是含冤而死,不找你找谁?」
秦公子立刻道:「他又不是我杀的!也不是自杀!为什么要找我?」
魏无羡道:「哎?你怎知不是自杀?说不定真是一气之下自杀的,只不过被人当做了意外。那可就更糟了。」
秦公子道:「一个大男人,哪能为这点事便气到自杀?」
魏无羡道:「秦公子,干我们这行,最忌想当然。每个人心思气度不同,一个大男人会不会因为『这点事』气到自杀,这可说不准。要知道尸变的理由可能是夺妻之恨杀子之仇,也可能是小时候甲某人没带乙某人玩儿泥巴这种鸡毛蒜皮啊。」
秦公子嘴硬道:「绝对不是自杀!一个人若是要自杀,他可以上吊可以服毒,怎会选择去从山坡上滚下来这种自杀法子?死不死得成都说不准,绝对不是自杀。」
魏无羡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但秦公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就是因为你打瘸了他的腿,他行走不便、才从山上滚下去摔死的呢?如果是这样,四舍五入就等于你杀了他,岂不更糟?」
秦公子恼道:「什么叫四舍五入就等于我杀了他?如果是这样,那就是意外!」
魏无羡道:「你确定要说服一个这样惨死的人他死是因为『意外』?人家既然回来了,意思就是说总得有人为这个『意外』负责啊。」
秦公子说一句他就堵一句,堵得秦公子冷汗微微,脸色铁青。魏无羡又道:「不过也不必就此绝望,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个保命法门,你且如此这般。」
秦公子道:「哪般?!」
蓝忘机看了魏无羡一眼便知他又要胡说八道了,摇了摇头。
魏无羡道:「你听好,须得将已被破开的宅门、厅门大敞,保持畅通无阻。反正你不敞也拦不住那东西了。」
秦公子道:「好!」
魏无羡道:「排尽家中其余閒杂人等,当心伤及无辜。」
秦公子道:「已差不多都走光了!」
魏无羡道:「那好,就寻一名阳气旺盛的童子,在子夜时分,横一条长凳,坐于你寝室之前把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是这样?」
魏无羡道:「就是这样。童子已经在这儿了。至于其他的,秦公子可一概不理,安心待到天亮即可。」
他指的是蓝思追。秦公子一听最后一句便嘴角抽搐,扫了那瞧着斯文秀气的少年一眼,道:「他守门外,您二位呢?」
魏无羡道:「我们当然是守门内,陪着秦公子你了。万一门外守不住了,那凶尸打进来,我们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