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梦:蝉鸣
那时,那人说,或许他可以共享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屋顶,因为,他也同样遭受诅咒。
那时,她初次见到人生里的曙光。
那是名男子,拥有她魂牵梦萦的面容,与湖畔密林里所见的琥珀se眼睛。
他们共同生活,互相扶持,沦落天涯,相逢相识。
然後,她作梦了。
在没有萤火,没有月亮的白昼。
一片光亮之中,他朝她走来。
对她微笑。
对她说话。
「罗梦呢?」她问。
「那是谁?」他问。
他从不问她的过去。
他从不提他的过去。
许多时候,她会见到他坐在屋外,凝视萤火,眉头深锁。
但他不说,她就不问。
夜晚属於梦。
梦属於捕梦者。
捕梦者属於黑暗。
黑暗里不应存在任何发光的事物。
可偏偏存在。
光明本该排拒任何黑暗的事物。
可偏偏x1引。
於是,他想要拥有她。
母后说,那片雪白,是肮脏的颜se,是象徵祸乱的异象。
然而,他却以为,那样耀眼的白se,那样纯洁的白se,好美。
他想要她只对他笑,只看见他,只对他说梦里的秘密。
於是,他看不见其他黑暗想要得到她的企图。
他们想要她光明的力量,以变得更巨大,以变得更黑暗。
就算是碎片也好。
又是相同的梦境。
白昼里,没有月亮,没有萤火。
一片光亮之中,他朝她走来。
对她微笑。
对她说话。
他忽然手指向天,「你看,那不是月亮吗?」
顺着他的指引,她果然见到一抹苍白而透明的月影,孤独地漂浮於晴空之中。
回过头,她正想同他说点什麽,却发现他消失无踪。
「醒醒,醒醒。」
是梦……?「我睡着了?」
「是啊!」男子回答。
云朵随风而行,在如茵的田地上落下y影,笼罩两人。
她试图起身,双腿却不听使唤,他适时地扶住她的纤腰,咕哝着要她当心的话语。
「抱歉,我没事的。」她垂下头,不想让对方见到脸颊上的红霞。
「你大概是累了,这几天的日头挺毒辣的,」他t贴地提议:「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明知他不过是一番好意,她仍是感到心头一热。
「不用客气,」他在她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回去吧!」
这是真的吗?
这好像梦啊!
在那宽广温暖的背上时,她这麽想。
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向方才休息处的古木望去。
「怎麽了?」她问。
「不,没什麽。」他喃喃地道:「是我眼花了吧!」
云层渐低,天se渐暗。
雨滴坠落。
在湖面上画出一道又一道的涟漪。
青白的闪光突然出现,映着食梦毫无表情的容颜,他开口道:「你先退下休息吧!宇方。」
「殿下……」
「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退下吧!」见侍臣仍坚持陪伴,食梦脱口道:「你与那人,就如同我与罗梦,难道,你没有什麽只想自己私藏的东西吗?」
「……没有,殿下,臣的一切,只要殿下垂询,臣定--」
「住口!」食梦长叹,墨se的眼瞳平静无波,「宇方,身为人类,你没有梦吗?」
掏出丝帕,他仔细而小心地替白衣的人儿擦去发梢上的水珠,「回家吧!罗梦。」
罗梦没有应声,仅是凝望着远方,表情空茫。
「那已经不是你要找的宙亚了,跟哥哥回去吧!」他将罗梦拉入怀中,轻抚她的脸,触感冰凉光滑,宛如美玉。
「……宙亚他……很辛苦吧!」她喃喃说道:「他变得好老……」
「那就是人类,他们与我们不同,这就是光y。」
「原来,这就是光y啊!」罗梦微笑,朦胧缥缈,极不真切。
「是啊!」
「哥哥,我想向宙亚道别,那时他走得匆忙,我什麽也来不及说。」
食梦有些犹豫,不知怎地,他有不祥的预感,「这个……」
「只要说句话就好。」
「……好吧!」
罗梦将脸埋入他的怀中,表达感谢之意。她身後的树丛里有影子移动,食梦皱起眉,暗自盘算着那些杂碎妖魔有没有出手的价值。
很久以後,他爲自己的怠惰而悔恨。
那时的他眼里,只有她,却未曾注意其他妖魔的眼底,也映着相同的身影。
虚幻的,不真实的,独一无二的。
月之光华。
他的。
他以为是。
世道荒芜。
盗贼横行。
妖魔肆nve。
就着烛光,他用筷子搅动米汤,挑出破碎的米粒,缓慢地咀嚼着。
她望着他,几度yu言又止。
问?还是不问?
她是否必须逃避现实才能保住现实?
然而,一切都是必然,绝非偶然。
「你不吃吗?」
她放下箸,深深地x1口气,道:「你,为什麽在这里?」
他的眼睛闪过一丝情绪,不是悲伤,不是愤怒,不是仇恨。
是一种思念。
他学着她放下餐具,「我是个罪人,被主人赶了出来。」
「是吗?」她沉y一会儿,继续道:「下午,我听见一个可怕的传闻。」
他不作声,仅是看着她。
她强迫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听说,附近有好几个村庄,被一个全身雪白的妖魔攻击。」
琥珀的眼睛微微发光,有如萤火。
「据说那个妖魔是个有一头白发的白衣nv子。」
「据说她到处问人,有没有见到一个叫宙亚的男人。」
「据说她--」
「不过是谣传而已。」他站起身,突兀地道:「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宙亚。」这是她第一次用这个名字称呼男子。
而这也将是最後一次。
他顿了一下,「你在叫我吗?」
「你……真的是?」她害怕对方的回答,以及伴随而来的改变。
「当然不是,你太累了吧!」他勉强地扯动嘴角,「你怎麽会不知道我的名字?」
「抱歉,我说错了。」
那夜,她一夜无眠。
她再也无法作梦了吧!
「请问,您有听过白se妖魔的传闻吗?」
抬起头,提问的人一头灰发,穿着上好的水se长袍,有种似曾相识的违和感。
「我听说过。」
一名黑衣男子立於不远处,大概是灰发男子的同伴,他极为俊美,却满脸不悦,透出阵阵寒意与杀气。
因此她打了寒颤,在酷热的仲夏。
「请问您知道那些被攻击的村庄在什麽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