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
坐着的人半天没抬头,紧张的一直在掐手指,许久才开了口,“欧阳老师,警方没联系我家人吧?”
欧阳旌心揪了一下,“没有,现在我是你的代表律师,全权负责你的案子。”
在警局停车场看到李知时,欧阳旌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自己带过的学生虽然很长时间没见了,但欧阳旌还不至于认错。
从警车上下来的李知衣衫褴褛跟在民警身后,头髮被抓乱了,脸上的妆也花了,看起来狼狈极了。
整个人比上学时瘦了很多削瘦的骨架不盈一握,精神状态看着也很差没了在课堂上的那份灿烂。
欧阳作为法学院教授带过李知一学期,所以不可能置之不理。
李知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是拜托她不要让民警打电话给她家人,所有的事情她可以自己处理。
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孩子出了这样的事竟然不让警方联系她父母,正常人都很难理解吧。
欧阳旌没问她为什么,隻说了一句,“好,你不要担心,有老师在。”
一句很简单的话却给了李知满满的安全感,也是她此刻最需要的。
“他们会起诉我是吗?”李知在确认警方没有联系她妈妈后,情绪明显稳定了些。
欧阳旌极力安抚着她,“嗯,如果他们起诉的话,我们可以反诉他们。”
“我不想。”李知声音发颤,情绪也变得激动,“不要让他们起诉,我不想闹大。”她用力攥着手腕很害怕,看向欧阳的眼神很无措。
欧阳旌俯下身来安抚着她,目光温柔,声音轻缓,“你是想和解?”
如果对方坚持立案起诉,一旦输了就会留下案底,李知大学刚毕业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不能留下这样的污点。
“欧阳老师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李知觉得欧阳肯定对她失望透顶。
然而她听到的回答却是,“不会啊,你可是我的学生,我的学生都是我的骄傲。”
办案民警告诉欧阳,他们接到报警后第一时间赶去了现场,赶到时双方正撕打在一起,场面很混乱。“你要不要脸?出轨就算了,找的还是女人,你t是不是有病?”
“女的也比你强,人家温柔体贴还听话,不像你自己先出轨还有脸说我,你个凤凰男吃我的喝我的花我的钱,还t出去乱搞……”
当事双方砸着屋里的东西吼得歇斯底里像发疯了一样,民警们劝了好久才劝停。
最后找了半天才发现浑身是伤的李知躲在了衣柜里。
如果不是邻居听见动手的声音报了警,后果不堪设想。
李知披着欧阳的衣服,哽咽着,“可是,可是我…”可是为了钱她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
欧阳旌握着她的手,发现她手心冰凉,“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我缺钱。”短短的几个字,说出来好像用尽了李知所有的力气,因为缺钱她可以放下高傲的自尊心,可以不去理会别人怎样看她,可以摒弃内心的厌恶,强迫自己去接受这样不堪的她。
生活最后都是为了生存和好好活着,连最基本的这些她都做不到,还要那些所谓的理想和追求做什么?这些东西早已离她很远很远了。
“我妈妈病了,需要钱。”其实欧阳或多或少也猜到了,民警也查到李知每个星期都会往外省的一家医院缴一大笔住院费。
欧阳旌替她擦掉滑落的眼泪,不小心碰到了她脸上的淤青,李知却一声没吭像是没有痛觉一样。
一个人在情绪极度低落时很多本能的反应都会延迟甚至是无法感知,李知现在就是这样。
去年冬天她妈妈突然病倒住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是心臟多瓣膜病变需要立刻住院。
她爸急的一夜白头,李知赶回去时她妈已经住进了重症病房。
高昂的医药费成了她爸每天要解决的事,李知她弟弟还在上高中正是备考的关键时刻。她爸为了多赚一些钱瞒着她跟劳务中介去了缅北结果刚过去人就失踪了,到现在都生死不明。
突然之间李知就成了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她有母亲要照顾,有弟弟要养,医院的催款短信就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为了她妈妈她怎么着也得撑下去,她爸生死未卜不能连唯一的妈妈也失去了。
一个法本刚毕业的大学生能赚多少钱?才能支付起巨额的医药费。她放弃考研放弃去导师推荐的律所实习,为了赚钱她做了自己最厌恶的事,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一开始她是在酒吧里做酒水销售勉强够支付她妈妈的住院费,直到两个月前她接到医院的电话说她妈妈病情加重需要换心,医院正在等待适配的心源。
打电话给她是提醒她提前筹措好手术需要的费用,电话挂断后李知哭了。她以前从来没觉得钱这么重要过,没钱真的会没命。
李知翻着手机通讯录能借钱的人她都借遍了,她一边赚钱交住院费一边还债。除了自己她已经指望不上任何人。
那晚一个女人在酒吧喝醉了,李知扶着她将人送回了家。女人烈焰红唇化着精致的妆容每次来都会在李知这里买酒,出手很阔绰小费给的也多。
那是她们的第一晚,女人养着她就像是养心爱的小宠物从来不吝啬。
李知真的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更没想到自己会成了第三者。她垂眸看着身上的淤青,也许这就是她应得的惩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