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个玩物比对母亲还用心
周家大公子在剑南一战胜得漂亮,不仅剿灭宜州节度使等叛党,还侥幸救了旧帝一命,朝堂谁不讚青年英杰。
不日,皇帝下令,将周桢从县郡调到朝堂,担任兵部二把手侍郎。
六七品的芝麻小官一下跃到正四品官员,京城有些世家坐不住了。
譬如,云家。
院外细雪飘飘,云夫人坐在房中喝着热茶,和近身伺候的嬷嬷说话。
“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前脚升了周蔷的妃位,后脚又让她哥哥去兵部,这是有意提拔周家?”云夫人不满道。
兵部掌全国武官的选用、兵籍、军械和军令之政,兵部侍郎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官。
嬷嬷道:“夫人不是说,陛下三年前就看上珍妃,依老奴看,比旁人多些宠爱,也正常。”
“话是这个理。”云夫人抚了抚胸口,“可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婉音一日没当皇后,变数谁知道有没有。”
之前那桩彤史案,皇帝明显护着周蔷。
又想到自家儿子,叹道:“男人在女色上一旦迷了眼,反而是最不靠谱的。”
“夫人是说公子吧?”嬷嬷剥了一把烤栗子递给云夫人。
“提起那个孽子我就来气!”云夫人恨恨咬了口栗子。
家里给儿子相看贵女,他倒好,被个前朝公主迷得五迷三道,看了一圈贵女个个不满意,晚上回房和狐媚子厮混到半夜。
她还没罚那小通房两回,儿子转头护上,不让她进他院子,这次趁休沐直接把人带去京郊的温泉山庄小住了。
待个玩物,比对母亲还用心。
“公子是个主意大的,夫人得慢慢来。”嬷嬷规劝。
“等他慢慢来,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以前太后总愁皇帝身边没人,现在好歹皇帝纳妃了,好消息不远了。”
云夫人絮叨一番,眉头紧蹙道,“李允宁和周蔷还不一样。周蔷是个平常贵女,做妃子,跟哪个皇帝都行。李允宁,她姓李,亡国之后,李家江山灭,我们云家也是出了力的。你说她一点不恨云家,那不可能。”
“夫人的意思是?”
“我怕奕儿夹火钳子一头热。”云夫人分析,“就衝这亡国之恨,你说李允宁能对奕儿付出真心吗?要不是她哥哥侄子全幽禁在逍遥侯府,你当她在云家会这么安分。”
“表面上看着乖巧,指不定心里想捅死奕儿呢。”
当初攻打陈朝,云奕做的大军前锋。
嬷嬷安抚,“夫人能想到的,公子睿智,哪能想不到?”
云夫人冷笑,“兴许他以前想得到,现在你看看,一副恨不得把李允宁挂在裤腰带上的架势,色令智昏,谁劝得动。”
嬷嬷应和,“照这样看,夫人确实该防备一二。”
“防备没用。”云夫人拨了拨手里的粟子,掐住一颗,指甲狠狠扎进去,“斩草要除根,可杀了她,奕儿必定和我置气。”
她弹掉栗子,澄黄的粟肉滚落地上一圈,“若这草脏了呢?奕儿还肯要吗?”
云夫人以草喻李允宁,嬷嬷轻问:“夫人是打算?”
“过两日是太后寿辰,百官携命妇朝拜,想必萧家瘸了腿的庆王也会去。”云夫人道。
庆王好色之名远扬,新朝初立时,听说有意李允宁和周蔷。
本想怀抱双姝,谁知一个被云奕强夺,一个被新帝看上。
败兴而归。
嬷嬷掩嘴小声说:“夫人的意思,庆王……李允宁?”她的手指比划,一指推倒另一指。
云夫人点头,呷了口茶沉思道:“周蔷也是个祸患。听闻皇帝一直在帮她调养身子,盼她有孕,现下又放兵权给她哥哥。人心都是养大的,皇帝这般纵容,难免周家日后有了皇子,不起夺嫡的心思。”
嬷嬷提醒,“珍妃身份贵重,娘娘行事需得小心。”
云夫人手抚茶盖,低忖道:“这是自然。倘若周蔷是救李允宁,无意间污了名声,可就不关云家的事了。”
太后寿诞,是新朝建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皇帝命礼部隆重举办。
这日老天爷也给面子,阳光和暖,微风轻拂,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
寿宴在含元殿举行,里面张灯结彩,华美绚丽。
周蔷穿了身胭脂色的长裙,外罩白狐轻裘,一红一白的鲜明对比,如雪中蔷薇,素洁中透着花蕊的香。
一路行至座位,不少人探头窥望,久闻这位艳名远播的两朝妃子。
小桃拿着团扇替周蔷遮脸,往大臣座席那边撇了一眼,“一群没见识的,看见娘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哪有那么夸张。”周蔷笑,很多人许是好奇她的身份。扫一圈,殿内乌压压全是人头,她嘱咐,“今日宾客众多,我们言行低调些。”
坐到嫔妃席中,赏歌舞,吃珍馐,臣子妃子纷纷向太后祝寿,周蔷按礼给太后送了一颈观音净水玉瓷瓶。
宴会上容易遇事,她不敢用膳喝酒,隻饮了半杯温热的白水。
宴过一半,一个云家的婢女拿着方手帕寻她,说是李允宁有找。
周蔷细察帕子,洁白的帛布,右下角绣着一只在草地打滚的小兔子,灵动可爱。是李允宁从前的帕子无疑。
她询问地方,婢女道是在附近一所偏殿。
想起上回她摸到李允宁手腕,小公主惊惶躲开的姿态,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无人诉说。
身为亡国妃子,她和小公主有一半共鸣。
——居人身下的委屈和无奈。
她好在有表面风光,小公主里子面子一点没有。
周蔷踌躇一会儿,与小桃耳语几句,带了其他宫女,跟随婢女出了含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