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
她久病在床,说不得几句话,便又是昏昏沉沉。不过既是定下救治,也就依着那药方煎出药来,一日三服,连着七日。
期间岳水心几乎时刻守在那廖姑娘床边,随时探问她情况,查看她起色。
古冉恬也自然是放心不下,跟在一旁。
那老夫人亦是早晚都会过来,等廖姑娘睡着才肯离去,那等周全关切,便是待至亲儿孙,怕也不过如此。
而依古冉恬瞧来,她待林九郎都没有那般上心,不禁愈发好奇其中的渊源。
可惜廖姑娘同那老夫人言语里都不提过往,便是同在一处,也不过是一躺一坐,间或沉默对视,似是各自在想各自的事。
古冉恬心中不解,但也不敢多问,幸好眼见那药喂下去,廖姑娘情况果然有所好转,道是再无那般剧烈的疼痛,言语间也恢復了许多力气,自是人人欢喜。
等到第八日上,岳水心再为她号过脉,面上不禁露出喜色,“余毒已清,虽然到底是有伤元气,不过并无大碍,日后好生静养就成。”
老夫人紧皱的眉头便也松开,“好,好,真是多谢大夫,多谢。”她一向少言寡语,此时能说出这许多个谢字,心中激动可见一斑。
廖姑娘尚还虚弱,却也笑了一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但有驱使,刀山火海,义不容辞。”
老夫人脸色一变,“你不必……”
廖姑娘微微摇头,“夫人帮我良多,承恩如此,再不敢当。”
老夫人定定看住她,忽地竟笑了笑,“一样的倔。”
言语间仿佛是有了些叙旧的意思,古冉恬此时却有些不敢多听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赶紧推说廖姑娘大病初愈,还是该多多休息,便就拉住岳水心告辞。
林九郎送她们出来,也是千恩万谢,还要再细细打听日后如何调养。
古冉恬心道他还真是孝顺,如此上心,实是难得。又或者是还对廖姑娘生了旁的心思?若是如此,也不稀奇,便是她瞧那动心忍性的功夫,亦是忍不住触动。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看了岳水心一眼。
岳水心浑然无觉,认真地同他交代了几句,心中却记挂着苏依依那位师伯,便就接着开口请辞。
林九郎诧异道:“非是在下强留姑娘,不过廖姑娘大病初愈,还想请姑娘再多照看些时日。”
岳水心摇摇头,“林公子放心,廖姑娘已无大碍,实在是苏姑娘的师伯也有些病殃,她这几日颇有些心神不宁,我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林九郎恍然,“原是如此,那也着实不便多留姑娘。”
古冉恬在旁听得真切,原想着林九郎没那么好说话,谁知他竟还应了,这可大是出乎她意料。既然如此,那自当打蛇随棍上,先脱开这险境才好。于是赶忙试探问道:“林公子,人命关天,为免夜长梦多,只怕是要尽快动身的。”
林九郎连连点头,“这我晓得,人同此心。这样吧,我再去同祖母说一说,尽快送三位姑娘离府。”
古冉恬不禁在心底嗤笑,若真人同此心,怎不先人后己?但这话却不好说出口,面上只是附和感叹,盼着他还真能允诺。
她其实不抱太大希望,想不到林九郎还很快又带来消息,说祖母亦是感念苏姑娘之心,叫他明日就送她们出府。
这实是叫古冉恬吃惊不已,忧心忡忡地看他摆下宴席来请她们三个,推杯换盏间仍是顾虑重重。一时觉着自己莫非小人之心,人家确实隻为着求医救命,不过是太着急所以手段过激了些;一时又觉着未能真正离了这迷雾重重的府邸,说到底还是危机四伏。
整晚上听林九郎把好话说了一箩筐,古冉恬也只是勉强迎笑,等他又亲自送三人回去,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再开口提点时,不想他忽然站定,“在下忽然想起,还有两句话,想单独跟大冉姑娘谈谈。”
这话一出,古冉恬才觉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是嘛,到底是别有所求。
苏依依很识趣地笑了笑,“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她伸手揽上岳水心的肩,岳水心却没有动,隻去看古冉恬。
古冉恬觉着苏依依扎眼,嘴上却只是说道:“那阿岳,你们先回去收拾东西。”见两人离开,才跟着林九郎走到回廊中的竹亭里,此时预感成真,反而平静,“林公子有话,尽可直言。”
林九郎说话前先不知为何叹了口气,“方才也说过了,姑娘妙手仁心,活人性命,林家上下,真是不知何以为报。”
古冉恬心道我也不求回报,只求你能放我们平平安安出去,“治病救人,本就是医者本分,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林九郎感叹道:“冉姑娘高风亮节,心如皎月,令人感佩,所以在下思来想去,若以俗世之物亵渎,实是不恭。”
古冉恬摸不清他想说什么,怎么,这是不想答谢了?那倒也无所谓,她也不贪图他那点东西。
但看林九郎似是愁恼为难,“再者,寻常俗物,只怕也入不得古姑娘的眼。”
古冉恬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林九郎微笑。
古冉恬再要装傻,也晓得怕是已经晚了,可也不能不接着装傻,“林公子说得不错,我们姐妹两个小门小户出来,见识短浅,便有那好物相赠也是白瞎,若是公子有心,我倒想厚着脸皮求些盘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