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束缚
点着昏黄夜灯的卧室内,流川半撑着颊,侧躺在那人事不知的红髮男子旁,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对方的模样实在只有一句『悽惨』可形容—满脸干掉的眼泪鼻涕,满嘴唇的血……说有多狼狈就多狼狈,可他~却是痴痴地望着,一刻也调不开视线……
虽然他心中很清楚,眼前这人,并不是他的白痴。他的白痴不会用那种淡漠的神情望着他,也不会一心一意地想要置他于死地,更不会……认不出这间他们在学生时代一起同居的住所。就更别提对方甚至听不懂日语,也从不开口说话(搞不好是哑子?)—他的白痴总是无时无刻吵吵嚷嚷的,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存在似的。
虽然他想着那人,想到快发疯了,可~他自认不是随随便便一个长相雷同的人,就足以填满他这两年来因为失去白痴的饥渴与空虚,也因此,当他发现这人……叫~玦吧,是当真不认得这屋子时,他对于对方的兴趣随即灰飞湮灭—不管长得再像,里头是空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这傢伙……偏生又给了他一些惊奇……一点似曾相识的傲气,某些细微的表情,还要加上那具手感极佳的身体……让他动了真格,二话不说地强要了他。
白皙的长指眷恋地滑过那连睡着都微微蹙起的眉头,挺立的鼻梁,微张的唇……生平头一次,感到茫然。
根据小林的调查,『玦』是在两年前,约莫是在白痴失踪的同时,出现在冥门,从此就为冥门效力。至于他在进冥门之前,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会进冥门的契机又是为何~则是完全无法查证—想必已被那些人给刻意掩盖掉了。
所以,他现在到底应该如何处置他?
如果说他是白痴,那让他恢復成往常模样的契机究竟是什么?他该怎么找到它?如果说,他其实彻头彻尾都是另一个人,那么~他就该时时提醒自己,别把白痴的影子套在对方头上,也别投注太多心思,只要把对方当玩物或是报復的棋子就好~就如同他之前所计画的……
他盯着眼前人的睡颜,陷入繁复的思考中。在此同时,许是梦到了什么好梦,那被他拂掠过的眉头缓缓展开,面部的肌肉随之放鬆,樱唇微扬,红髮男子绽出了一朵轻轻浅浅,却是令人炫目的笑花……彷佛世间所有的苦难与阴郁,都会在这样的微笑之下消融。
流川瞬也不瞬地望着那如昙花一现般的笑弧,方才脑中的所思所想在这一瞬间已然全部停摆,然后~在他察觉之前,他已经不受控制地缓缓倾身,极尽虔诚地吻上了那满是脏污的带血唇瓣……像是某种膜拜的仪式,誓约的证明……
呃……他真的有办法如此泾渭分明,隻把长相一模一样的对方当玩物吗?
他得再好好想想……
『狐狸,别净是在那儿打瞌睡,有空就进来厨房帮忙!』
『喂……我是叫你帮忙不是叫你动手动……喂喂!别闹!汤要洒了!你这浑帐!』
『吶,本天才就以这无比丰盛的一桌饭菜,来庆祝我们这间房子满一岁……好啦好啦~也庆祝我们在一起满一年啦……不是一样的意思吗~有什么好瞪的……果然狐狸就是小心眼,哈哈!』
『……』
长睫颤了颤,缓缓睁开,露出略显迷蒙的金色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满室亮灿灿的阳光和挑高洁白的天花板。
他盯着天花板好半晌,思绪才终于开始运转……
现在……几点了……?金眸四下游移,瞥到床旁矮柜上的钟,上头显示的时间让他大吃一惊—
快中午了?!!他竟……睡了那么久?!!!
他下意识地要弹坐起身,却发现整个下半身又酸又麻,压根儿动弹不得。昨晚的记忆随着那传至脑门的疼痛而回笼……包括那男人恶劣的言行,霸道的占有,那几乎要撕裂他的律动……他越回想越是咬牙切齿。
不过说也奇怪~就算他后来因为这种非人的折磨而晕了过去,也决不至于会沈睡到连那男人的离去都不晓得吧……尤其他近几个月来失眠症越来越严重,昨晚的好眠简直古怪到了极点!!更别说那光怪陆离,似真如幻的梦境……
他梦到……跟目前所在非常类似的一座屋子,一个看不清面容,有着一副清亮嗓子的红髮少年,还有一个高大而沈默的黑髮少年,同样是面容不清……梦中的情景,他醒来之后已经忘了泰半,却不知为何,觉得胸口沈甸甸的,有着说不出的闷。
这点也很古怪……由于失眠症的关係,他已经有许久没有熟睡,也没有做任何梦了,昨晚这梦境,该不会只是因为他此时此刻的处境才产生的吧~若真是如此,也未免太过真实……梦里,他行走的路线,触碰到的东西,甚至~是那黑髮少年注视他的视线……一切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历历在目。
带着挥之不去的疑惑,他用手臂撑着上身,缓慢而艰辛地自床上坐起,小心翼翼地不去牵扯到下体被撕裂的伤口。一坐起身,他才发觉不对劲—
他的衣服?!!
他愕然地望着全身赤裸的自己。就他破碎的印象所及,昨晚他昏过去之前,除了下身的长裤被褪去之外,上半身明明穿得好好的,怎么现在~?!!
金眸四下扫射,在床角发现了一迭折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探出手臂拎起上衣—是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剑眉挑了挑。敢情那傢伙连他身上穿的衣服都看不顺眼,非得全套换新不可?!
他撇撇唇,不置可否地套上那件异常合身的t恤,正打算要换上底裤与长裤时,才发现原本应当是黏腻的下半身很明显地被人仔细地清洁过,甚至~某种药膏的清凉气息若隐若现地飘散着,似是有人替他在那隐密的私处上了药。
蜜色脸孔一阵红一阵白……现在他真不知道应该咒骂对方把他操到晕过去,还是感谢对方如此体贴地替他收拾善后了!
真是个怪人!!他在心里咕哝着,正常人不会做到这种地步的吧……还上药呢~!如果真这么关心他,昨晚手下留情点不就得了!根本是猫哭耗子!
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继续咒骂对方……他俐落地套上牛仔裤,蜜色大腿根处那新增加的,深深浅浅的紫红色印记在布料下一闪而逝。
他慢条斯理地,用着不会引发痛楚的速度下了床,打算勘查一下目前的所在地,却在经过穿衣镜前时顿住了脚步—
他半旋过身,正对着镜子,金眸瞪大,手指抚上自己的颈子—
在那儿~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火红色的,皮革质感的项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