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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荔也是心如刀割,她何尝不明白自己对笛飞的伤害,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便不动声色,拿起箱子准备离去。
“姨奶奶。”笛飞在芝荔身后叫住了她,芝荔回头,礼貌而疏远地微笑着。
“我送你吧。”笛飞道。
“不用了,黄包车很方便。”
笛飞本想赌气地让她自己坐黄包车,可又担心有空袭,便开口道:“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空袭,我开车总归比黄包车安全。”笛飞叹了口气,不管芝荔对她有多么绝情,她总归还是不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回苏家去。
笛飞低了头,怕芝荔看见自己哀戚的神色,转身披了一件大衣,拿了车钥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芝荔在笛飞看不见的地方,脸上冷淡的表情渐渐褪去,眼眶渐渐红了。
到了苏家门口,笛飞停了车,芝荔脸上虽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其实心中万分不舍,不由得故作轻松道:“二小姐吃顿早饭再回去吧。”
笛飞凄然一笑,淡淡地道:“不必了,姐姐……”话刚一出口,又换了语气道:“姨奶奶保重,我先回去了。”
看着笛飞的车消失在巷子里,芝荔悲从中来,泪流满面。青石板的小巷,芝荔一身月白色旗袍,孤身一人站在苏家门口,看着笛飞的车渐行渐远,直到出了巷子,她依旧站在原地,不愿离去。
暂停工作后,笛飞倒也难得清闲,便一个人在重庆各处山水游玩,很快到了端午节,苏诚毅打电话叫笛飞回苏家吃饭。
刚进家门,却刚好碰见芝荔的丫头端了一个盒子往厨房走,见是笛飞忙颔首打招呼道:“二小姐回来了。”
笛飞点了点头,便继续往前走,隻走了几步后,终是忍不住回头问剪烛:“剪烛,三姨奶奶好吗?还头疼吗?”
“三姨奶奶好,头也不疼了,这不是,差我把剩的这点碧螺春送来厨房,说是中午沏这个茶。”
笛飞闻言,心中一动,芝荔应该知道自己端午节会回家吃饭,那这个沏茶的举动,会不会是惦记自己喜欢喝碧螺春呢?想到这里,笛飞脑海中又浮现出芝荔那副冷淡而伤人的表情,心中又是一寒,便抬脚走了。
午饭时,笛哲的长子苏俊然却没有出现,苏诚毅开口问道:“俊然呢?大家都等着开饭呢。”
这时,俊然的奶娘开口道:“外面巷子口,有一株玉兰刚刚开花,小少爷好奇,不知道为什么端午了还有玉兰,便看住了,我这就去叫。”
笛飞和芝荔闻言不禁一愣,都想起了那年端午,笛飞从上海带了一株端午节开花的玉兰。笛飞下意识地看向芝荔,却未见她表情有变化,不由得心里自嘲:“罢了,我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也不见得她有多喜欢玉兰。”
如此想着,笛飞端起手中的绍兴酒,一饮而尽,旁边的丫头不由得开口劝道:“二小姐兴致虽好,也不能喝的太急了,免得喝多了头疼。”
芝荔听此,有些担心地看了看笛飞,却看见了笛飞不以为意的神色,敷衍地衝着丫头点了点头,继续一点点喝着酒。
这时,苏诚毅却来了兴致,笑道:“有这种事?这都夏天了,玉兰却开了?我们都去看看吧。”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苏宅外面的巷子口,看到了那株开花的玉兰,众人都甚以为异,笑着聊着天。笛飞刚刚喝了几杯酒,加上心情不好,眼神有些迷离。芝荔却没有跟人群一同前往,一个人回了房中,剪烛好奇地问:“姨奶奶怎么不去看看呢?端午开花的玉兰,我记得只有那年二小姐从上海带回来过一盆。”
“你想看的话,就自己去吧,我累了。 ”芝荔淡淡地道,然后起身准备回房间。
“我没有,我伺候姨奶奶。”剪烛忙笑着跟上道:“只是好奇,姨奶奶一向喜欢玉兰花,怎得不去看看?”
“我不配。”芝荔怅然道,声音弱不可闻,似是对自己一个人说的。
忽然,凄厉的空袭警报拉响了,街上有人大喊道:“快趴下,日本飞机来了!”
一般情况下,日本飞机在距离重庆城区之外还有一段距离时,重庆的空袭警报就会拉响,大家就会就近躲进防空洞,可这次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大家已经能听见飞机的轰鸣声时,防空警报才刚刚拉响。再去防空洞显然是来不及了,人群便慌乱起来。
笛飞因为喝了酒,反应有些慢,可混乱中,她感觉有一隻手强有力地拉住了她,一直跑到了巷子里一个废弃的大垃圾桶中。日本飞机扔了几颗炸弹后便走了,笛飞在一片垃圾和土粒中渐渐回过神来,隻感觉头顶似乎有人呼吸的声音,抬头看去,正是死死用身体压住自己的藤芝荔。
芝荔俯身在笛飞身上时,除了周遭烧焦的气味之外,忽隐忽现的是笛飞身上久违却又无比熟悉的味道。芝荔感到轰炸停止后,心中竟十分不舍得放开笛飞,便僵持着没有放开。直到她听到远处隐隐的人群骚动的声音,隻得缓缓起身,查看了一下笛飞没有受伤后,便放下心来。
二人相互扶持着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污秽,笛飞心中十分感动,又有几分不解,芝荔却很快恢復了冷淡的表情,转身离去。看着芝荔离去的背影,笛飞心中有些狐疑。
轰炸结束后,芝荔回到房中,轻轻嗅着自己指尖上残留的笛飞的发香,嘴角浮现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