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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说?”吴子裳心想,得,回头又要被哥哥数落了,哥哥管的可真宽,连她睡觉规不规矩都要管。
杏儿道:“我说姑娘只是昨个和夫人出门耍,太累了才睡觉不老实,平时可老实,一觉到天亮,中间连东净都不去呢。”
“可以可以,”吴子裳连连点头表讚许,接过衣裳胡乱往身上套:“下回哥哥再问什么,你千万记住,不说让他罚我的话就妥。”
“咦?”杏儿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哪里不对:“大公子早起是要上学,姑娘起这样早做什么?”
吴子裳也不知自己跟着起这样早做什么,本想说回自己屋继续睡,脱口却是笃定道:“温书!”
“哇!”杏儿万分感叹:“还是大公子有办法,轻易就能点起姑娘对学习的热情呢。”
陶夫人并非什么天真烂漫内宅妇,其蓁院在她掌管下没哪个嫌命长的敢轻易对外大嘴巴讲闲话,闻说昨夜吴子裳睡在赵睦屋里,陶夫人还是让陪嫁洪妈妈严厉叮嘱下去莫将此事走漏丁点风声,否则乱棍打死嘴碎者。
待向晚时候赵睦下学回来,才让人把两份山药木锤酥分别给吴子裳以及五妹赵余那里送去,洪妈妈来请她去陶夫人处。
吴子裳不在家,下学后就上隔壁府上找年纪相仿的小姐妹们耍了,吃晚饭时便当回,陶夫人趁小肉墩此刻不在,开门见山问:“阿裳昨夜睡在你屋?”
赵睦早知母亲会有此一问,如实道:“儿离家久,她不过是有些想念,儿向母亲保证,以后必定不会再有。”
陶夫人招赵睦坐到身边来,拉住她手道:“母亲知你不会对阿裳如何,可外人看来你是她哥哥,她现下年幼无妨,然则你当懂事,母亲知你心中观事明如镜,你莫怪母亲啰嗦就是。”
赵睦抽回手,颔首恭敬道:“儿知错,母亲教训的是。”
“……”陶夫人微愣,不知为何,自渟奴打外头养病回来,陶夫人隐约觉出孩子与自己间没了半年前那份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亲热。
洪妈妈说许是因为半年未见孩子同她有些生,可近两日接触下来,陶夫人确定孩子与自己就是疏远了。
陶夫人把桌上点心往孩子面前推,道:“以前你下学回来,常与母亲说些书院里的趣事,这几日倒是话少。”
“才回,”赵睦道:“忙课业。”
“如此。”陶夫人点头,眼里多少有些失落。
课业忙,说起来都是再正经不过的理由,陶夫人再清楚不过,书本上鲜少有甚能让渟奴觉着忙,孩子说忙,不过是搪塞她的借口。
欣慰的是身边还有阿裳丫头,这孩子本来就爱热闹,她“哥哥”不在家这段时间里小丫头比她“哥哥”在时话更密,成天围陶夫人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除去这丫头吃饭睡觉上学和出门,其蓁院里基本没清静过。
向晚,吴子裳从邻居府上回来,饭桌上拿出在邻居家后园里捡的小石块,洗得干净,献宝一样举过来:“婶母快看,这是我在如纯家花园捡的兔子石头,您看,像不像小兔子?”
陶夫人从不搁置孩子童心童趣,举起来就灯下认真看,喜道:“真的像兔子呢,这是兔耳朵,这是兔嘴,嘿,真像!”
吴子裳今日中午吃饭时终于不慎把要掉不掉的门牙硌掉,此刻只能不习惯地用侧边牙咬饼,露出嘴里缺颗门牙的豁口,也不知成天傻乐个啥:“她们捡好久,只有我捡到这个兔子石头,婶母,我厉害叭?”
陶夫人把小兔子石头还回来,夸讚道:“对呢,我家阿裳眼光最好,别个都比不上我家阿裳,”
天下父母心,说着说着陶夫人忍不住感慨起来:“我家阿裳是这样好一个孩子,虽平时闹腾些,不爱读书些,也调皮贪玩些,但一想到将来还要嫁人去,我这心里总是千千万万个舍不得。”
吴子裳一手举着张跟脸一样大的烧饼,一手把小兔子石头往腰间跨兜里装,欢快道:“这有何难,婶母不必忧伤,我将来不嫁人,就在家陪着您。”
陶夫人帮她把贴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欣慰道:“傻孩子,姑娘家哪里有不嫁人的?”
门牙今日中午刚掉,吴子裳吃东西怎么吃怎么不习惯,跟嘴里这口饼奋力争斗着:“我不嫁不就有啦?”
陶夫人被逗乐:“你打算留在家里把自己留成老姑娘?那等你老了谁照顾你?”
吴子裳的脑子打小跟别人不一样,张口就是句:“只要我走得快,就不给别人留照顾我的机会。”
这话听得陶夫人拿手指戳她脑门,连拍两下木头桌面道:“童言无忌大风刮去,阿裳以后不准说这种不吉利话。”
吴子裳知错就改:“那等我老了,哥哥找人照顾我,”
说着问对面人道:“如纯今日说,她哥哥说以后等如纯十五岁嫁人,就不是他们家人了,不能吃他们家饭食也不能住他们家屋子,哥哥哥哥,等我也长到十五岁,你会赶我走么?”
坐在陶夫人另边的赵睦不搭理吴子裳的话,隻管低头吃饭,置若罔闻。
“渟奴,”陶夫人伸手戳“儿子”胳膊:“你妹妹问你话呢。”
赵睦这才舍得往对面施舍过来两眼,像看个发疯的傻子,把手里吃了一半的烧饼掰成碎块往粥碗里泡:“吃饱撑的你,没事背个《前出师表》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