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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东归来屋里亮着灯,赵珂过去敲门:“是我。”
赵瑾唤进,赵珂推门而入,进门就见赵瑾光着上身隻穿条裤子在贴墙倒立。
“娘怎么说?”赵珂提提衣摆蹲过来:“那丫头,还活着?”
照赵珂对他娘的了解,这檔子事出来后娘轻则发卖那丫鬟,重则拖到角落直接打死。
“嗯,”倒立使得血液涌入脑袋,憋得赵瑾面色通红:“爹答应把她给我做通房丫鬟。”
“真的?!”赵珂呼出声,改蹲为席地而坐,拿手指戳赵瑾胳肢窝:“我说兄长听罢后怎么不着急哩,原是知你不会有事,哎,你怎么说服爹娘的?”
赵瑾天生不怕痒,任老三戳他痒痒,兀自岿然不动,只是倒立着说话有些困难:“没,问清楚错在我后,爹就答应把冬葵给我。”
赵珂简直惊呆:“祖训哩?家法家规哩?这事这么好办?”
没得家法伺候二十板子长教训?
赵瑾一眼看穿弟弟心思,如实相告道:“爹说了,‘若北疆复敢学他次兄,吾定把那孽子腿打折’,所以你省省吧,”
眼瞅着弟弟满脸失望,赵瑾不忍心,道:“要是实在想试试,就去找兄长。”
赵珂更惊讶:“你是说兄长也和你一样……”
“老天爷,你脑子里想的什么,”赵瑾人生里第九千万次原谅弟弟的单纯天真,出主意道:“去请求兄长和刘启文出去吃饭时带上你,刘启文他们玩女人,你跟着沾个便宜光,有兄长在,咱娘便是知道了什么,你也能请兄长出来证清白。”
赵珂感觉自己简直重新认识了二哥:“咱娘会信?”
“会的,扯上兄长的事,娘不信也会信。”
赵珂将信将疑:“你如何确定?”
赵瑾使出杀手锏:“爹给我说的,绝对管用。”
赵珂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被抛弃的:“爹竟然隻告诉你?!”
“这不立马也告诉你了,”赵瑾倒立许久,手臂和声音都开始发抖:“爹说,这是咱们爷儿四个的秘密,绝对不能告诉别人。”
一听这个,赵珂美美点头,彼时眼前人影一晃,是赵瑾坚持不住翻了下来。
“哎,”赵珂拉他裤脚,坐在地上仰起脸,有些羞涩地别扭问:“那是,什么滋味?”
赵瑾拿巾子擦身上汗,露出赵珂从未见过的某种笑容:“你自个儿尝尝不就知道了。”
赵珂羞,两手捧脸,耳朵红到发黑:“上回杨二他们比谁起的快,我试几次都没能起来,他们笑话我是个小孩。”
赵瑾转身去脸盆架前涮巾子擦身体,道:“我褥子下头有两本书,你自己拿去看,看完还回来。”
“哦好。”赵珂起身朝床榻走,边问:“什么书?”
赵瑾:“爹今个偷偷给的,兄长都没有的,好书。”
另一边,其蓁院东跨院,刚洗漱出来的赵睦眯起眼一连打三个大喷嚏,肩上搭着个擦头髮的干巾子抽抽鼻子回卧房。
摆摊整日下来疲惫不堪,冰假以来赵睦总是躺下即睡,今个亦然,睡前照常吃下一粒与身体有关的小药丸,头髮还没擦干就困得睁不开眼,她也没恁多讲究,床头灯一吹倒头就睡,
不知是否因赵珂给说了赵瑾惹丫鬟的事件,赵睦深夜发梦,梦见桩金风玉露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梦里她也是个看客,无悲喜揣手站楼台高处,隔层朦胧夜色冷眼看底下人山灯海,这副场景像是元宵夜。
人群前呼后拥着往街道中段最是热闹处逐去,赵睦想,底下如此拥挤,怕是过后众人鞋履又要遗掉八百隻,忽耳边欢音鼓乐里传来道女孩呼喊。
“哥哥——”
飘渺一声,稍纵即逝,微弱到根本来不及抓住。
阿裳?是阿裳在找我么?赵睦两手按住身前栏杆探身往下焦急寻找,薄雾朦胧模糊如云灯光,目之所及黑压压人潮汹涌,拥挤不见街面青砖。
隐约又听见何处传来声“哥哥”,赵睦急起来,左右探路欲下高处寻声去,拨开迷雾适才发现此身被困覆道上,脚前无路可下去。
“……哥哥!”
远远再次传来寻呼声,焦急不安参杂其中,与那年灯会上弄丢阿裳一模一样——等等!赵睦再看覆道下面的景象,不正是那年长安街灯会场面!
那年灯会,家里老少结伴出来赏灯游玩,赵睦明明紧紧牵着阿裳,却依然被疯狂的观灯百姓衝散,几乎眨眼之间阿裳就被人群淹没卷走,当着赵睦的面。
这种场面丢孩子几率何其之高,小孩被挤掉进河里淹死的都有,赵睦当时就疯了,可是到处都是人,她连找都不知该往哪个方向找。
她大声呼喊阿裳姓名,一遍遍呼喊,一处处寻找,直到被人群裹挟着衝出去好远,彻底失去方向,赵睦在座联结两栋建筑的朱漆拱桥最显眼的地方,看见有人朝自己挥舞彩绸,边张大嘴巴喊着两个字:
“哥哥!”
梦中,赵睦心中焦急寻人,两手按身前栏杆,一隻脚也已踩上横木,人却没有寻声跳下去。
万般灯火下,她看见正对面朱漆覆道上有条彩绸在挥舞,顺着彩绸挥舞的方向望过去,诚然,那覆道下头站着个人,背赵睦对这边,仰头应着对面覆道之上的人。
赵睦眯眼去看,挥彩绸者是长大成人的阿裳,这副场景与现实中几年前真实发生过的情况一模一样,只是那底下站着的不是赵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