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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请哥哥以后,渐渐不要再多操心我,”吴子裳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到了胸口,堵得喘不上气:“老话说儿大不由娘,闺女大了留不住,哥哥别再管我,我想我会慢慢纠正过来哥哥所说的错误。”
真的,不见面,会好些。
赵睦低下头,用干净的手指用力掐把眉心,几日来连轴转的奔波疲惫此刻一股脑全部涌上来,脑子空白,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好,”待视线恢復清晰,赵睦习惯性叮嘱道:“我还是那句话,不管你怎么着,家始终都在这里,夜深,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
原本好好的说话,又莫名其妙变成这样,不欢而散。
走到屋门口时,身后响起吴子裳低低一声呢喃,低到赵睦以为是自己幻听。
“可是我没有家呀。”
脚步不停出其蓁院,不听提灯在前照路,闷声有出去好远,赵睦再一次反问自己,怎么不能是阿裳?
答案还是照旧:是谁都不能是阿裳。
阿裳思慕的是眼中所见“赵睦”,并非是真实的赵睦,按照赵睦对阿裳了解,待阿裳知道真相,则定然不会原谅欺骗。
赵睦从小到大一直都在经历离别和失去,练就来这颗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心,却唯独承受不起永远失去阿裳的痛。
被阿裳舍弃——这事赵睦光是想想就会瞬间被恐惧吞噬,那么,她还敢有其他想法么?
所以不管谁的心思是从何时开始发生变化,她也只能是吴子裳的“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不被正视和接受的感情是痛苦而折磨人的。
62、
一座侯府很大,一座开平侯府又能有多大?
一座汴城很大,一座汴都城又能有多大?
若是两个人决定不见面,无论侯府多大亦或汴都多小,竟真能做到互不相见,各自忙碌。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忙碌中无暇分神去思考其他,甚至无暇顾及季节变换,不曾留意时间飞逝。
贺氏案件经过小半年如火如荼审理,终于在深秋时节宣告结束,赵睦的忙碌却丝毫没减少,因为朝廷在清理贺贼案同时,也对官製进行了大规模改革。
皇权要集中,首先便是取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执位,将中书省、枢密院和三司省各部重新整合改製,形成新的权力运行模式——“三台相製”。
原中书省更名为中台,三司省更名西台,取消枢密院设立右台,六部衙署及一台三衙六监九寺等机构重新去冗改製,除御史台仍旧独立外,其余皆并入中台下,是为执行机构,由中台掌典管辖。
军政大权统归皇帝亲揽,天子内侍省、秘书省等司署则不变。
三台相由中书省、枢密院、三司省最高长官分别担任三相,然则原枢密院掌东台。
至于三台究竟是何,《熙宁革製》中可见详细解释:
“诸州计奏达汴京,以事大小多少为之节,凡符、移、关、牒,必遣于中台乃下,国朝大事不决者皆入中台。”
“天下为纲,百司所禀,若一事有失,社稷必受其弊者,中台也。”
西台“掌佐天子执大政而总判州事”,东台则“掌出纳帝命,相礼仪,凡国务与中台参总而颛判州事”。
并非是关于中台解释多便是中台乃三台之首,中台属于执行机构,下辖百司,而西东二台直向皇帝负责,仅此而已。
中台既领百司,大理寺亦在其中。
寺中职务责权倒是不像许多衙署进行了大规模推倒重洗,大理寺还是大理寺,寺卿还是铁弥,少卿还是杜励,赵睦和高仲日倒是因绩擢拔,由掌本寺文书出纳的从九品司务官,分别跃擢至正八品大理寺评事和从八品主簿。
还有一个好消息,贺氏父子案牵扯不少在京官员,皇帝仁慈,除去少部分罪责重者判秋后处斩及流放,稍微上些年纪的尽数放归乡野,补任后各衙署司部留下甚多出缺,吏部拿着考核册全国各处回调官员,远在西南穷苦大山里种茶树和菌子的凌粟被一纸文书千里调回。
外界看来,朝廷挖出贺党毒瘤后一切迎来机会重新向好发展,可只有身在其中之人才清楚,贺氏父子倒台后,皇帝和新任三台相面临的是怎样个不好收拾的稀烂摊子。
如此大环境下,刚结束贺氏父子谋反案的大理寺和刑部,在清理贺氏相关案件上集体迎来新一轮忙碌高峰。
各州府有司递交重审、疑难、未破获之案件不计其数,悉报于贺氏头上,刑部有位壮年官员当差猝死于任。
甚至各州府为响应三台公文中那句“肃清贺党”,州府镇里给下面下任务,命令每村必须打死两个人,而这些人命往汴都报时,便都成了他们肃清贺党拥护朝廷的功劳,其实上“肃清贺党”四个字出现在三台下发的公文里,不过是朝廷为敦促下面官员尽快为被贺党迫害的人洗刷冤屈。
下面官员的过度解读使得无数无辜百姓枉死,中台不得不在下过清审冤假错案之令后,再次颁布文书,凡复查案因不归贺氏而随意上报者,处以渎职罪。
年底,从中台转往大理寺的案件逐渐减少时,凌粟抵达汴都,正好赶上朝廷封笔,分官抵任事只能出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