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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是你考举人呢,这次不中下次还能再来考?”赵珂讥讽他,示意胥吏再拿来一份记录:“当你第一次对我妹妹动手时,你就应该料到会有何种结果,窦氏子,你爹今已是四品大员,为你丢人败姓的破事闹上公堂实在难堪,识相点,签字画押罢。”
“不,不可以!”窦家曜摇着头喃喃后退,猛然间拔腿朝门口跑去,要去找赵余当面谈。
赵余软弱怯懦,见了面,他是哭闹上吊怎么都行,他一定有办法让赵余答应不解婚!
被赵珂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在离门一步远之处,捏着他后脖颈迫使他抬起头来,对话记录直怼他眼前,咬牙切齿:“自己按手印,别逼我动粗。”
任何的仁义道德在强者面前都是不堪一击,有实力者才有资格讲仁义道德,有如西北十八边部对大周的尊重程度,其实代表着祁东军手中弓弩能射出去的距离,在两姓之好的问题解决中,实力同样是唯一的对错判断标准,唯看实力方讲理与否。
小鱼儿的婚必定离,不仅赵新焕和陶夫人同意,连上官夫人都竭力支持。
只是,这场闹剧暂时解决到提出解婚地步,窦家父子说要回去好好考虑,他们离开后,赵新焕一家子深夜围坐正厅里复盘这件事,而上官夫人在分析窦夫人所作所为时,忽然发现所有矛盾问题的源头,竟在赵睦身上。
“那还是得成亲,”上官夫人算是说了句自认为公道的话:“渟奴啊,你这个当长兄的不成亲,底下几个弟弟妹妹都跟着吃亏哩。”
作者有话要说:
赵睦日记:
非我不想追究窦家曜及其母苛待小鱼儿之过,而因窦家曜之父窦勉在朝官国子监祭酒,姻亲关系之下所缠利益,非是仅仅一句“姻亲”可以概括。
纵观古今,先贤圣人成己达人,名垂青史者后世无不歌功颂其德,则他们当真如书中所记那般高光伟正乎?不尽然焉。你所见,无非历史胜利者想让你见,所有歌颂究极目的,无非“维护统治”四个字。
每人心中皆有恶念,我亦非光明磊落之辈。
100、
医家讲治病要治标带治本,若把小鱼儿在夫家经历之事算作是病标,则世俗眼光看来,赵睦作为长兄不成婚而给弟弟妹妹带来的巨大影响是为病本。
赵新焕从没放弃过让赵睦娶妻的想法,陶夫人私下琢磨,焉知小鱼儿事不是赵新焕乐见其成。
这日,天阴,窦家来回復小鱼儿与窦家曜和离事,签字画押罢,时近午时,开平侯府留饭,窦勉没脸多留,带妻儿离去。
赵新焕今日为解决女儿事特意告假在家,送走窦勉等人,开平侯罕见与陶夫人及赵睦同时现身其蓁院。
今个天阴,屋里闷,三人坐院里说话,午饭要用,陶夫人看在小鱼儿事解决得让人满意份上,勉强肯给赵新焕分碗面条吃。
用饭时,她发现遗传是件极其神奇事。
赵睦自幼不曾和父亲赵新焕过多亲近,然则有些饮食习惯几乎分毫不差遗传自赵新焕,譬如吃麵条要吃蒜,卤子上非得洒芫荽,甚至是埋头吃麵条前不约而同挽起右袖口,热腾腾面条吃半碗时,父女二人脑门上齐刷刷一层细细薄汗。
唯一不同处大约是赵新焕饭量大,赵睦饭量小,赵睦多食还会恶心。
用饭过程无人说话,父母还未吃完,赵睦把空碗给婢女拿走,静坐等待父母用餐。
察觉赵睦半低着头沉默,赵新焕咽下口中食物,伸手夹菜时问道:“近来衙署里公务事如何,还很忙?”
“都照常。”赵睦仍旧半低头眉目轻垂,今日天阴,她早前在江平时后背受的伤处隐约有些刺疼,尤其后腰脊骨附近。
稍顿,赵新焕又道:“此前接触的董氏女,不合适?”
闻得此言,陶夫人看眼旁边洪妈妈,洪妈妈带所有仆婢轻声退下,保证院里无闲杂人。
赵睦点下头,须臾又应声:“不合适。”
面对渟奴的油盐不进,赵新焕多少也有些无可奈何,轻声叹息着放下手中筷,他与陶夫人对视一眼,决定改换话题:“过年时候,跑去看阿裳了吧。”
“是。”赵睦问啥答啥,承认得干脆利落,没有半个多余字。
赵新焕下意识又与陶夫人对视一眼,说不清楚从彼此目光中取读出哪种情绪,他犹豫片刻,问道:“今日你与耶娘实话讲,多年来心中所装之人,是阿裳?”
“是,”赵睦吃了蒜,口中辛辣绵延,方才摸出几片难吃的炒薄荷塞嘴里咀嚼,压在嘴里凉气衝喉,方勉强保证了此刻的清醒和冷静:“我知不可能,所以从未想过,不敢再劳父亲耳提面命。”
赵睦所有痛苦,来自于她的清醒和理智,身在官场,理智是好事,太过理智反倒显得有些绝情。
正是“儿子”的理智,让赵新焕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沉默片刻,赵新焕去腰间摸烟袋,摸到后又松开,眼角开始细微抽动:“是,是动真格,不是同父母说气话?”
“万不敢同父母亲长置气。”赵睦遇事和父亲无二冷静,不急说明,不急辩解,只是顺着父母对信息的消化程度而问啥答啥。
赵新焕用力搓搓逐渐抽动厉害的眼角,起身在院里踱步,赵睦和母亲安静地坐着,发现母亲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