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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吴子裳忽然觉得嗓有些痒又有些疼,干咽两下道:“是因为最初时候有人支持。”
“谁,”苏颜合纥锲而不舍问:“你家人?”
“……”吴子裳迟疑瞬息,点头:“算是。”
“那就不是单纯家人了。”苏颜合纥得出如此结论,紧接着冷不丁问:“是那个赵长源?”
吴子裳无奈而笑:“绕不过去了是吧?”
苏颜合纥道:“只是好奇他为何唯独照顾你,你们男女之间也不如我们雪原部落纯粹,你们动辄容易让人往风月事上想,更何况那个赵长源看你时的眼神委实不算清白。”
“那个人眼睛就长那样,她看条狗都显得深情,”吴子裳干脆破罐子破摔,至今没想明白苏颜合纥这几日来为何总好奇她和赵长源有何关系:“既你不相信我所言,我干脆承认就是。”
“你和赵长源真有一腿啊?!”苏颜合纥惊讶中还不忘捂住嘴放低声音,惊讶过后是叹惋:“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吴子裳不接话,真心实意道:“这边结束采购后,我会继续去往其他部落,你有否认识甚可靠的向导?”
话题再次转移,苏颜合纥明白过来吴子裳方才所言是逗她,撇起嘴略显委屈道:“我可以为你当向导,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和赵长源的真实关系。”
吴子裳嗓痒,痒到没忍住咳嗽出声,并及时地别开脸遮住嘴,罢,干咽两下道:“若是交换,你这点条件可不够。”
“你们周人真狡猾,”苏颜合纥坦白道:“这些时日来你应该听别人说过,我同喀干达尔存在权力争夺,他想继承汗王,我也想,不过现在他处于上风。”
正常人听到这里,多会问句为啥,问苏颜合纥为啥想要继承犬戎汗王位,吴子裳不然,简明要扼道:“你想让赵长源帮你?若是如此,抱歉,你找错人了。”
“怎会错呢,”苏颜合纥道:“周人爱财,使团里那么多人,给点钱什么都说,赵长源家世身份不难打听,找你帮忙也绝非没有根据,若雪原与周成功通商互市,对你和赵长源来说都有好处。”
完成通商任务,赵长源回汴都定会受到相应恩赏;周与雪原互市,旧茶马道再度打通,吴子裳赚钱机会更多,苏颜合纥甚至具体说了能给予吴子裳哪些利益。
吴子裳在心中告诉自己,所为只是对苏颜合纥允诺的利益心动,道:“我后日将动身去往奴廉金部落,若届时使团还在奴廉金,我试着向她引荐你。”
苏颜合纥高兴地从马扎上蹦起来,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怎么看都不是个心机深沉会争权夺利的人。
世事有时真是无巧不成书,两日后,吴子裳率领商队在苏颜合纥导路下取最短路径奔赴奴廉金部落,万没想到,吴子裳路上爆发风寒烧热,捱到奴廉金时人已病得水米难进。
万幸,洽谈未果而决定次日离开的周使团还在奴廉金,周人病了找周医呸,是找赵长源,苏颜合纥直接跑来周使团以吴老板名义找赵长源。
风寒之症放在底层家户里熬不过去便是丢性命,索性使团随行医官最擅长出门在外易患的各种杂症,手边也有好药材,给患者一碗药灌并一根针扎,不多时人就开始发汗。
期间睡睡醒醒,吴子裳仿若掉进小时玩过的万花筒里,头脑意识不曾有过片刻间清楚。
不知过去多久,她在难受不踏实的睡梦中被摇晃醒,结果头里更难受,恶心想吐,嘀嘀咕咕也不知自己嘟噜些啥,反正有人把她抱起来靠在了怀里。
靠起来后感觉脑袋晃得不厉害,便也没那么恶心,她努力掀开眼皮,看见自己是身在马车里,抱她的是赵长源。
是赵长源啊。
病中的吴子裳忽然好想哭,想放声大哭。
她实在病得难受,想像小时候那样缠着哥哥,让哥哥哄,让哥哥喂药,让哥哥陪着,可哥哥没有了,甚至世上从来没有哥哥这个人,“哥哥”只是别人扮演出来的人物,是假的,骗人的。
那天轰然倒塌的是吴子裳整个世界,最痛苦莫过于从头到尾她清醒地看着世界在自己眼前坍塌成废墟。
一片废墟。
她实在是太痛苦,却也没时间和精力去通过买醉或者发疯等其他方式发泄,她把情绪全装在心里头,一滴眼泪不肯流,若无其事地正常处理事务,正常为生意奔波。
不沉默着灭亡,则沉默着爆发。
若非终于病倒,医官诊断出此病有内外两重因素导致,她便算成功瞒过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可惜她病了,外因寒凉入体,内因心思郁结。
她实在是太痛苦了。
大概是这些年积累的所有心思齐齐爆发出来,吴子裳烧热退下去后,如山倒如抽丝,人仍旧时好时坏,直至年根上到达秦国元都咸京,她仍旧头晕无力没愈,见不得丁点冷风。
彼时秦咸京已为大雪彻底覆盖,冷得街上处处少行人。
周使团下榻国使之馆,赵睦为免私事惊动秦国君臣,损周臣形象,而让吴子裳以家属名义与她同住。
国使往来事繁巨,听说秦国对恢復邦交态度积极,谈判应该进行得颇为顺利,国书和国礼给秦国后,凌粟能不时抽空来看看小阿裳,负责互市项谈判的赵睦反而日日忙到很晚,有时甚至夜不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