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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无从知晓策华宫二位夫子赵长源林祝禺为此都做了哪些争取,朝廷大官谁生谁死吴子裳不大关心,她最近在忙商号里各地铺面租赁还是购买之事,与赵长源不常见面,即便偶尔在家中碰上,她态度也是客气疏离。
半年多时间来二人关系冷淡,陶灼看在眼里急在心中,思来想去,趁腊月多风雪演了场卧病,想借机缓和两个孩子关系,两口子哪有不吵架,只是不好吵太久。
收到陶灼病倒消息后,先冒雪赶回来的是吴子裳,进门见霍如晦也在,她暗暗松口气,在月亮门外消下身上寒气才走近病榻前。
“下头人说您摔了一跤,”吴子裳眼眶微红脸色惨白,被陶灼拉住手坐床到沿,把陶灼仔细看:“摔了哪里?可要紧?”
说着转头问坐在旁边的霍如晦:“霍医官,我母亲摔哪里?”
五十多岁快六十的年纪,人最怕便是意外摔倒。
陶灼拉拉吴子裳手,把她目光吸引回来,慈爱道:“吓坏你了吧,母亲不要紧,只是出屋门时不慎脚滑坐在了地上,需要老实养几日。”
盖因陶灼从未对两个孩子耍过花样心思,吴子裳对此事深信不疑,半个时辰后,赵长源闻讯归家,与之一起进门的还有开平侯赵新焕。
场面实在有些不太融洽,尤其赵新焕见到霍如晦也在,仕宦几十年的人也免不得尴尬,霍如晦与陶灼交换了眼神后找个借口去厨房过问煎药,赵长源关心过母亲后也识趣地与吴子裳一起告退。
进门时的碎碎细雪不知何时变成如鹅毛大飘洒,地上已积起落雪,吴子裳裹紧厚实大氅,北风一吹,脸色更白几分,待走出小院门,她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几步远的赵长源。
“啊……”四目相对,赵长源嘴里无意识逸出气声轻叹,欲说话,却在吴子裳平静地目光中未能开口言,手托乌沙自觉往后退一步,又退一步,侧过身去。
阿裳说不想再看见她,阿裳说以后不想再同她有过多牵扯,阿裳还说,等再过两年有合适机会时她们去衙门把婚解了,之所以说再过两年,乃因这桩婚事是天子所赐,不是说解即能轻易解。
面对吴子裳的失望,赵长源道歉过,解释过,吴子裳平静地接受她道歉,也表示理解赵长源所有做法,却还是拒绝与她关系恢復如初。
赵长源百思不得其解时,甚至也质问过,哀求过:“日子好好过着,为何突然提解婚?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你讲出来,我改正,阿裳,你告诉我吧。”
“你没哪里不好,只是我想过正常些的日子了。”吴子裳的回答轻描淡写,赵长源再没纠缠过。
“过正常日子”,这句话多狠啊,不费吹灰之力杀得赵长源毫无还手力,阿裳想过的正常日子,是她给不了。
思绪和雪花样飘飞的沉默中,二人踩着积雪一前一后走出段距离,此地离前宅还有些距离,前面吴子裳前行速度忽然慢下来,随即停在原地,赵长源刹住脚步,刚想试探问怎么了,背对她的吴子裳毫无征兆向前倒去。
中间经历过怎样的混乱场景吴子裳不得而知,她并不知自己是昏迷过去,隻感觉沉沉睡了一觉,睡着后小腹不会再疼,醒来不过须臾,偏头看向床幔外时腹部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使得她痛苦地蜷缩起来,近半年以来,每回月经至她都疼得要死要活。
“哥哥……”一声呢喃从嘴角痛苦逸出,病中她还是会习惯性找赵长源。
与以往的无人回应不同,这回赵长源在她身边,在床榻边,床幔把她们隔开,赵长源应声,和以前一样温柔而宠爱:“你醒了,我们把药吃了吧?”
夜色昏昏,烛光惶惶,只在垂落的床幔上投出赵长源模糊的影子,吴子裳望着那影,疼到无力说话,弱声问:“不看她们呢?”
不看和不言是赵长源给她找的贴身丫鬟,名字乍听是怪些,与赵长源身边的长随小厮名字“不听”凑一起,正是为佛家所提倡的“三不”之说。
赵长源道:“夜深且寒,我让她们回屋歇息去了。”
孰料吴子裳坚持道:“帮我唤声她们吧,多谢哥哥。”
自从那次和许负对话为阿裳听去后,阿裳对她称呼重新改回“哥哥”,好似每一声唤都是在努力撇清和她之间的关系。
“阿裳,”赵长源心里漫起浓浓无措感,声音放低时,听起来尾音发颤:“先把汤药趁热吃吧,你吃了药,我去唤她们过来照顾你,好不好?”
不知她原本想说什么,那声“阿裳”唤得压抑,听着如何都不该只是哄着吴子裳先吃药。
吴子裳腹部疼,疼得感觉被几百斤重的拉货牛车从身上碾过,浑身骨头断完碎完,筋脉和皮肉却还稀稀拉拉连在一起,她快要疼死过去,面对赵长源建议,她咬紧牙关不应声,浑身冒冷汗。
夜静到呼吸可闻,外面落雪声扑簌簌,赵长源亦听见床幔遮挡里吴子裳疼得呼吸不稳,不敢再坚持,飞快唤了不看和不言来。
待吃下药,又更换身下铺垫的东西,吴子裳慢慢睡过去,赵长源退不看不言去抱厦歇息,自己则和衣坐在床前脚踏上守着。
吴子裳痛经昏倒,霍如晦亲自切脉用药,效果绝对可靠,一碗药下肚,疼痛舒缓,睡过去便不再知疼,睡相逐渐随意起来,夜里几次三番滚到床沿,无不被赵长源挡着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