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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谁学的这个本事?”她问。
花春想头也不抬,道:“我祖母,她的本事则是跟她祖母学的,家传手艺嘛,传女不传男,传孙不传子。”
刚想说“你回头教教我”的容苏明:“……”
容苏明:“呵呵。”
花春想:“嘿嘿:”
她用袖子蹭蹭发痒的鼻子,欣喜道“哎容昭,这两天你这猪蹄子果然消下去不少呢。”
“我看不着,但感觉确实好多了。”
花春想认真给容苏明擦揉脚踝,几乎是顺嘴一样,接话道:“大夫要让用冰敷消肿,然后再把脚踝固定起来让它慢慢愈合,冰敷——还真当咱们是什么豪右高门了,”
言语之间,菜盘子里燃烧的酒已经被用完,火自然也灭了,花春想就开始收拾东西,“崴脚其实很好处理的,先用这种酒搓着,日后消了肿,再让我爹来给你捏回来就好,我爹会正骨的,小时候我经常扭伤脚踝,都是他帮我……”
花龄可能不是位称职的母亲,但花爹诚然是位合格的父亲。
花春想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埋怨或者不原谅父亲,毕竟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这与是否让其他人受伤害没关系,这是生而为人而具有的、大晋律法赋予的最基本的权力。
容苏明察觉到花春想情绪上突然的变化,但是她没说什么,在她看来,这是花春想自己的事情,即便她和花春想是一家人,她也只能等花春想想说的时候再说。
她不能追问,亦无权追问。
“你困的话就先睡一会儿罢,”花春想收拾好东西,没事人一样净了手靠进梨花榻里看书,“大夫说睡觉有助于你肋骨康復。”只要你能睡得着。
“那行,我睡会儿。”经过这两天的昼夜休息,容苏明也不过才稍微缓过来几分精神,今日见了不少人,也说了不少话,累得很,闭上眼不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只是这一觉颇短暂。
花春想手里的书才翻了十来页,容苏明就被肋骨上传来的阵阵疼痛扰醒。
睁开眼,满头冷汗,人却紧紧抿着嘴一声不吭,甚至选择开始憋气——不呼吸的时候,肋骨就不会因为胸腔的起伏而太痛。
“莫再如此忍着了,”花春想过来给人擦额头上的汗,从旁边拿来个黑色的陶瓷小药瓶:“这里头是止痛的药丸,还挺贵的,你吃一颗罢?”
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在,容苏明拒绝吃药,闭了闭眼睛,过了片刻才又轻又缓地恢復呼吸。
只是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神色有几分复杂。
须臾后,她才气声道:“这怎么看怎么属于意外,然则灵龟寺命案未解在前,我死里逃生在后,回来时,温离楼要我小心点。”
见容苏明脸色稍微有所好转,花春想坐靠到床尾的引枕上,预感有些不太好,“小心什么?”
容苏明道:“小心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花春想道:“大吃小是天道,任谁也违逆不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夫和实生物,同则不继,以它平它谓之和,故能丰长而物归之,若以同稗同,尽乃弃矣。故先王以土与金、木、水、火杂以成百物。”
是以得出结论:“大吃小便是天道中的和,违逆不了。”
容苏明笑:“你倒是会说教,但若是放在以往,我或许可能会孤注一掷而搏生路,如今倒是不敢如此,盖是胆小了不少。”
“因为她?”花春想指自己肚子,表情有几分意外,“怪道说人有了孩子后都会变得惜命又贪财,我还以为要等到她出生后我才能懂这句老话里头的道理,你的这次意外倒是帮了我。”
容苏明挑眉,决定暂时改掉平素惯有的含蓄和内敛,道:“虽然说在哪座山头拜哪座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我若携丰豫奋力反抗,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落不着好处,可是,”
抬手指容夫人肚子上小球所在的方向,“我和她暂时还没有太多交情,犯不着为她担忧太多。”
“??”花春想微微睁大眼睛,不可思议般失笑,“你被断骨疼糊涂了罢,她可是你的血亲女儿呀!你不为她担忧着想,你还要如何?”
“可你还是她阿娘呢。”容苏明平躺着,看不见坐在床尾的人,就平静地盯着帐顶,心道,真失败,直白的话怎么就这么难说出口呢!
花春想似乎没能立马明白那句话里包涵的意思,但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理解的意思,含糊道:“对啊,我是她阿娘,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容苏明既轻且长地吸了口气,抬手去挠下颌,反而不小心牵动受伤的肋骨,疼得倒吸冷气。
“不让你乱动的,”花春想忙挪过来拉住容苏明乱动的胳膊,小心且慢地将之放到它主人的身侧,“方才是想做什么?我帮你。”
容苏明咬住后槽牙,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花春想,憋了半晌,含糊吐出三个字,“挠痒痒。”
“哪里痒,我帮你抓抓。”
容苏明:“……”
屋门突然被人敲响,改样隔着道布门帘,在外面禀告道:“迦南和扎实回来了,跪在主院门外,来向阿主请罪。”
“交给我去处理罢,”花春想顺手掖掖被子,淡淡道:“若是你放心的话。”
这两位爷真赶热闹,容苏明轻轻闭了闭眼,“如此,多谢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