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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啊!”石公府的脸色这次当真沉了下来——温离楼拍到他面前的信封,赫然是几刻钟前他派心腹送往珑川的那封,“你如今行事是愈发没有规矩了,竟然连本官上报珑川的书信你都敢截!我还没追究你以下犯上,轮得到你在这里质问我甲乙丙丁?!”
温司正冷笑,在虚空中挥了下小臂上包扎着细布的胳膊,声音嘶哑,双目通红,情绪同样有些激动:“昨夜发动大缉捕,我缉安司武侯亡两人,重伤六人,其余程度不等共计伤四十七人,上下逾两百余人参与缉捕,我手里一个经案的桩子目下随时都有可能暴露,只要卞髦不死,我的桩子一旦被发现就轻则横死重则被报復至牵连全家,公府以为抓巨犯卞髦如同逛窑子睡女人般轻而易举温馨和睦吗?!”
石公府被气势汹汹的人逼得拍案而起,儒雅文官气得拿起书信摔在温离楼怀里,甚至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你他娘倒是回搂一耙怪起我来,且不说这次缉捕是否合规距,单单是缉捕过程中被误伤的人以及各处损失的钱财,加起来就足够你小子呛十大壶还带拐弯了,还敢到我面前提这个,你看我不削你个混帐王八羔子……”
说骂就骂,说打就打,歆阳最高行政长官就这么针尖麦芒地和手下头号干将缉安司司正怼了起来。
最后,石公府打温缉安甚至都追出屋子,在公府司里跑了起来,引得一大帮文吏武职呼啦啦围上来拉架劝慰。
自从温离楼升任缉安司司正,这几年歆阳还真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惹得石公府发这般大的脾气。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接下来的日子里,公府司上上下下都端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与谨慎,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温司正再窜进来惹石公府大发雷霆。
石公府和温离楼这么一闹不是很打紧,但时间未过多久,几乎整个歆阳城、百万左右的人口就都知道了缉安司抓住了传说中那个在内阁和大理寺都颇有名气,被江左右二十城联合以红头榜文悬赏缉拿的恶鬼巨犯——“提灯师”卞髦了。
温离楼何其聪明,她不仅在发现自己被上司利用的时候及时反手一把利用回来,而且还利用了歆阳城里消息流通最快速且流通渠道最通达的百万城民,以及慷慨激昂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众多书生学子。
众口铄金也好,三人成虎也罢,反正各种版本的石公府唇枪舌战温缉安已经流传出去了,朝廷开始关注此事,身为内阁辅臣的容昱就无法远远在朝歌事不关己地作壁上观,更不能利弊权衡后对容苏明阖家老少的安危不管不顾。
……
花春想根本没察觉到家里宅子周围有何变化,只知道前几天时候小狗莫名狂吠了一阵,被容苏明呵斥一顿后就又安静了下来——其实是温离楼给了件训犬的法宝,加上小狗有灵性,这才避免了被花春想或者家里其他人起疑心。
花春想没发现异样,主要还是因为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爹万宗宝的事情上。
花龄是在又两日后才从外地赶回歆阳,甫进城,连口气儿都没歇就直直奔来女儿花春想这里。
还好没遇上万宗宝一家三口。
花春想正在后院陪着宝贝女儿玩秋千,花龄未让仆通报,径直从那边绕过来来到女儿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责问:“为何要替你爹爹还债?!”
脸上笑容灿烂飞扬的如意倏地愣住,她似是已经懂得了看人好赖脸色,见阿姥这般来势立马就收起笑容,边仰起脸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花龄,边探过身来用小手手去拉自己阿娘的手指。
花春想把孩子抱到怀里,缓缓站了起来,温温柔柔解释道:“您不也说了,他是我阿爹,天底下哪里有儿女不理爷娘债的。”
说着,她扭过头来看花龄,年轻夫人脸上平静柔和,似乎永远不会跟人着急,也总是这般慢条斯理:“我拿用的是自己的钱,未向容昭开口要一个子儿,阿娘不必担心她会因此而与我生出什么嫌隙,如意也长得康实,一家子过得挺好,您就……”
花春想放低了声音,近似喃喃自语道:“您就不要再操这么大的心了。”
“小王八犊子,”花龄微愣,默了默,同样低低骂了声女儿,喃喃道:“我还不都是为了你好,翅膀硬了,手里有钱身后有人,我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管你了……”
这般无心的唠叨,使花龄看起来像个有心无力的稚子,做错了事,却不知还如何改正补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花春想竟在某个瞬间突然觉得母亲的腰背变得佝偻,鬓边青丝也新添了许多灰白,整个人看起来似乎苍老不少。
花春想舌根一阵发苦,腾出手拉了下母亲的袖子,语气轻快道:“阿娘今日回来得正巧,清晨时候庄子里送来几筐螃蟹,叫厨房给收拾收拾咱们午食吃螃蟹,秋风起时蟹脚肥呐!”
花龄心中尚存五味杂陈,见方才还主见坚定的女儿转眼摆出这般殷勤的脸色,她忍不住从鼻腔里哼了一声,道:“捶一榔头再给颗糖,你真跟容苏明学的好本事。”
“我跟她学什么本事啊,阿娘莫老是笑话我不如她,话说上次整理内宅的事情,她都是那种一问三不知的,最后还不是得让我出手帮她解决……”花春想抱着如意,揶揄般用肩撞撞花龄,徐徐朝主院走去。
做饭这种事,有人喜就有人厌,花春想闲暇时爱捣鼓些新鲜吃食来,零嘴也好菜式也罢,总归她是爱穿着襜衣在厨房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