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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春想:“……”
不知为何,她隐隐觉得精明无比的绮梦姐又一次钻进了自己眼前这个狐狸般狡猾的家伙设下的圈套。
老天爷啊,容夫人在心里暗暗祈求,请你保佑容昭,保佑她以后出门千万别被人下闷棍打后脑杓。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
83风雪夜时
都说年关难过,可还是年年都要过。
外人都艳羡容夫人好福气,嫁了歆阳大商容苏明,余生不愁吃穿玩乐,该是每天夜里做梦都会笑醒,但花春想最近却不知自己究竟怎么了,时而会觉得生活顺风顺水、天天阳光明媚,时而又会觉得自己烦恼忧愁、事事难办。
忳郁邑且侘傺,穷困【注1】也。
——大概半个多月前,她母亲花龄做生意赔进一大笔钱财,一个着急就脑中风嘴歪了。而花春想自己名下的庄子,日前也上报说有一大批家禽入冬后染病全死了,预计来年开春后庄子上的养殖户可能会赔进去不少,东家自然也跟着赔钱。
除了以上算得上是大事的事情外,身边还有很多坷垃碎杂要处理,
年关,家里要置办年货,几乎处处都要主母过问,事事都要得主母操心——容家主宅人和事虽不算多,但歆阳城里还有十来座容家别院,仆下雇工加起来也有近百号人,报上来的事情多得几乎要溢出来。
花春想忙得脚后跟打架,几番犹豫想问容苏明能否把梁管事找回来理事?就像去年过年前后那样,梁管事来大宅主理事务,她这个主母隻用装模作样地当个摆设就成。
可眼看着就要到小年夜了,她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一来是她实在有些不大好意思,二来是容苏明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年关之下,歆阳城里不仅有大小铺子里生意忙碌,公府各司所台也都急着完成年末任务,自腊月十六日至今日,丰豫商号的帐房先生们已经在五花儿街的铺子,以及坐落在量秀街上、缉安司隔壁的小小税粮所之间来回跑了至少八百趟。
上学时,方绮梦曾调侃说温离楼是驴脸,容苏明是狗脸,两种动物分别形容的,正是温离楼那强驴般弧倔的性格,以及容苏明那没有耐心、说翻脸就翻脸的臭德行。
五花儿街,丰豫总铺大东家公务室:
“啪!”一声脆响,丰豫商号最新版的年终税帐被那隻骨节分明的手无情地拍到了书案上。
——容苏明半个屁股坐在自己书案的一角,板着狗脸冷哼道:“这版税帐丰豫已把明细记录得没法再清楚,便这样呈上去罢,若是税粮所再以‘记录模糊’为由把它退回重写,我就亲自去一趟公府所……”
“就算你亲自去缉安司和提刑司也没用的,”方绮梦推门进来,手中簿子直接拍进容苏明怀里,抬下巴道:“看看这个,你就能明白为何平时和和气气的税粮所,它非要卡在年关下跟咱们过不去了。”
旁边的帐房理事原本被大东家的怒火吓得缩脖子,闻言也悄咪咪伸长脖子往这边看,奈何他家大东家看簿子快得一目十行,不等他这个老花眼瞅清楚簿子上的字,他家大东家就已经唰唰唰翻了好多页。
簿子递给帐房理事看,容苏明用力地掐眉心,半晌才吐出一口浊气,道:“原来问题在咱们自己这里,是我忙糊涂了,一门心思挡着外头,没成想原来是里头烂了。”
“怨不得你,”方绮梦摊手道:“我不久前还曾笑话人家黑熊帮内讧呢,不过还好,这些年来,这人虽知道不少咱们的生意以及总铺的事物,但万幸他接触不到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你这就要采取措施么?”
“诚然要采取措施,”容苏明点头,眸色有些复杂:“但不是现在,老秦——”
商号里竟然有人叛了丰豫?帐房理事心里一惊,抬头看过来的同时也赶紧叉起了手:“是,东家。”
容苏明的拇指指甲掐着中指第一节指节的侧边,吩咐道:“簿子你拿回帐房好好看看,想法子把那些都补上,免叫以后被人告状丰豫帐房做假帐,每一笔银钱都写清楚,回头给他开次大锣鼓。”
帐房理事唱喏,带着帐簿等东西起身离开,方绮梦委身坐到窗下椅子里,喟叹道:“寻常人遇此事第一反应都是亡羊补牢,你可倒好,竟选择将计就计再来个反扑,怪不得以前曾有那么多位大东家败在你手里,容二,你其实够狠的,跟老温不相上下。”
容苏明起身坐回书案后,褪去满身犀利,神态隐见疲惫,毕竟眉心被她自己用力掐出了红痕:“那就巧了,我和老温师出同门,说起来还都是方夫子教导有方呐。”
方绮梦:“……”
方大总事在虚空中朝书案后的人挥了下拳头,“说正事哈,花家香又来找咱们了,这回我让盛理事去应付的,怎么着哇,要不要松口?还是你准备再好好吊他一吊,杀杀他的锐气?我觉得此时松出去一点点口风最好,毕竟不能隻让驴干活不给驴尝点甜头罢。”
容苏明的眼角眯了眯,落在信函上的视线无波无澜:“花家香的事,本就是由你大总事全权负责,这点我听你的。”
方绮梦“切”地笑了声,道:“就不怕我借机谋朝篡位?”
容苏明扔过来一本册子,尔后继续提笔批注,道:“篡、篡,你随意篡,隻管篡就是,大东家大总事的事情你一人都揽着,我正好回家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