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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容苏明抿起嘴扯了下嘴角,肚子里实在没搜刮出来什么更合适的形容词来代替“狠辣”“决厉”这种字眼,隻好如实道:“毕竟你才十五六岁,凭现有能力和本事可接触到的人、以及能看到的东西是那么有限,你心思可以,但你用错了人,如果你再长大个两三岁,通过你阿兄与阿姐而站到更高的平台上,接触到更有价值的一些人,那么今次就会是另外一个场景了,甚至绮梦根本没有回击范氏的机会,而我,更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抓到你露出来的马脚,所以说,你还是太嫩了些。”
听见这些话的时候,花春想忍不住偷眼去看容苏明神色,昏暗光线中,她看见了这人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柔软与无奈,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懊悔与纠结。
兰簇几年前曾因故而跟在容苏明身边生活过一段时间,且看容苏明现在的神色与说话的调调,俨然与当初教导兰簇时如出一辙。那段日子是兰簇最为珍惜的美好回忆,封存在心田,每次翻阅都无比虔诚。
周遭的一切纷攘如光影般无声且快速地倒退,年轮一刀劈开时间的冷酷面具,沉溺于过往的人还是掉进了岁月的长河,没溅起星点水花,那时隻属于她一个人的爱恋。
兰簇向容苏明伸出手,眼前出现了四年前的一幕场景——
本来是大总事要去西市巡查铺子的,那个叫刘三军的男人突然捧着一沓文卷从帐房出来,堪堪在铺子门口截住了大总事,“茶山的帐收上来了,但有三万棵苗子没补上,急。”
大总事吊儿郎当的神情微微一变,抽来张文卷匆匆看几眼后提步就往楼梯口去,准备上二楼找人,转身时候却正好撞上同样要上二楼的表姑娘。
“哎你来的正好,容苏明要去西市巡查铺子,你来这么久了她都没有亲自带你出去玩过,这回赶巧,让她带你同去。”大总事一把薅住表姑娘的后衣领,不由分说把人带来大东家的公务室。
大总事给的好机会,表姑娘才得以跟着她爱慕已久、每日忙得不得了的人出门逛街。
歆阳不愧是有“南国小朝歌”之美称的地方,歆阳的西市,百闻不如一见,更何况还是和思慕爱恋的人一起出来,表姑娘高兴极了。
在西市口弃车步行,人头攒动的西市热闹得没法子用语言形容,表姑娘简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从人容迦南在前面开路,大东家害怕表姑娘被挤丢了,就一直紧紧地拉着表姑娘的手,不时还把她往自己身边扯扯,生怕她被周遭的东西磕着碰着。
毕竟是要巡查铺子。
每进一家丰豫商号名下的铺子里,大东家由相关负责人陪着,或询问铺子近期来的经营情况,或查看柜上现卖的货物,再或了解相应货物的行市价格,这时候大东家就会叮嘱表姑娘——“在铺子里转转就行,喜欢什么就让伙计拿给你,但别离我太远。”
大东家的关心诚然不是假的,市上人太多,稍不留神可能就会把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小丫头给弄丢了。
“这里任何东西都可以么?”表姑娘问。
“嗯,当然了,”大东家正低头看掌柜给的簿子,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任何东西都可以,只要你喜欢。”
说罢,大东家指着簿子上一处地方扭头去和铺子掌柜说话,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快将那道颀长的身影半遮挡住,而在别人听不到的地方,情窦初开的表姑娘偷偷看着那个清冷地站在自己心尖尖上的人,低声问道:“我喜欢你呀,能让伙计把你拿给我么?”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突然传来一道含笑的声音,表姑娘的心跳突然加快,满脸笑容地转回身来,站在他身后说话的诚然是大东家,这人叉着腰往她方才看的地方看,瞧见了满满一排工艺纯熟的像生花,便笑问道:“喜欢这个?”
其实也没多喜欢,方才不过是发呆时视线落在了上面,可鬼使神差的,表姑娘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就挑几个喜欢的呗”大东家那双有如夏夜星辰的眸子逐一扫过面前的像生花,一下子就挑出了里面最精美、最好看的那个,抽出来给她插在了发间,含着笑端详道:“嗯,好看的。”
那是她第一次夸她好看,表姑娘不由愣在原地。
不远处有人在唤,大东家匆匆应了一声,向她勾了勾手,“走罢,去下一家,下一家是脂粉铺子,许你更为喜欢”已经迈出两步的大东家疑惑地回过头来,见小丫头还原地立着没动,不由笑了:“怎么不走,累了?”
毕竟西市地大,不常来的人在人山车海中稍走几步就会觉得疲惫。
“嗯,累了,”表姑娘嘟起嘴,撒着娇朝大东家伸出手来,“你拉我。”
大东家像是没想到这丫头会这般大庭广众下向她撒娇,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笑得灿烂,毫不犹豫地牵起她的手,“好,拉着你”
“可是后来,你撒开了手,”回忆戛然而止,色彩分明鲜活如昨的场景一幕幕纷飞而散,像褪了色的五彩壁画,她还没来得及出手阻拦,眼前就只剩下黑与白交错的冰冷,她复而喃喃道:“可是后来,你撒开了手。”
就连容苏明都不知道兰簇说的是什么,花春想更是满头雾水,她隻知这是容大东家难得被挖出来的情史,而更多的情绪,大概就只是此事叫她这位容夫人觉得有点好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