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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楚词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时生古镇那个小村子,村子里没被开发过,还是旱厕与水井,还有村口那些凑不齐一口牙的老人。
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土路上,总觉得自己好像要去做一件事。
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她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了。
沿着小河往下走,就会到一个地方,到那个地方……
她好像要见什么人。
见什么人呢?
她不记得那人是谁,也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楚词忽然好着急。
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想起来这件事,这件事肯定很重要……
然后就惊醒了。
冷汗涔涔,打湿了她的睡衣。
她坐在床上喘了好几口气,无声地叫了几句“阿怜”。
她还记得阿怜的长相,还记得她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们是恋人,阿怜有一家古董店,里面有小兰,有油条,还有许多鸟儿……
阿怜有好多好多数不清的收藏,她从前不耐烦与人打交道,现在也开始好好做生意了。
阿怜想出门去玩,却一直不能出门。
阿怜不吃饭不吃肉,但抽烟喝酒,还喜欢闻水果,偶尔会赏脸啃上两口。
……
那些点滴,她都记得。
她怎么会忘呢?
抹干头上的汗,楚词重新倒了回去。
她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打算,谁来都没法阻止她的打算。
文羽又发起了高烧,心率忽高忽低,血压也上上下下很不正常,医生专家们顾不上过节,连着开了几天的会,专门针对他的病症提出了好几套方案。
文青峰回到了故乡。
文家祖祠在这里,父亲从前每年都要回来两三次,后来年纪大了,慢慢变成了一次,近几年因为身体的原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
祖祠一直有人修缮和看管,总是保持着最崭新的样子。
文青峰带着人来祭祀,默默对着牌位烧香许愿。
那牌位上是文家列祖列宗的名字,森林一样排在供桌上。
文青峰隻认识排在前面的几个,后面那些除了一排排“文”,很难看出跟他们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关系。
盯着看久了,他甚至都不认识“文”这个字了。
“你爸怎样?身体还好吧?”看管祖祠的一个老本家笑着跟文青峰打招呼。
文青峰递过去两根烟,老本家笑着推辞了,反而是从一个棉保温套里摸出一个紫砂茶壶,嘴对嘴嘬了一口。
“唉,最近生了场大病,在帝都住院。”文青峰叹了口气:“我想陪他,他却发脾气让我来这里上香。”
老本家眯起眼看看天,又看看祖祠中的一行行牌位,最后道:“你爸是对的。”
随后就沉默着,一步步朝着远处去了。
大年初一
大年三十,岚城。
这些年是不允许封建迷信了,但是岚城政府、岚城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名人们都会花钱放一场盛大的烟花。
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新年,热闹热闹,丰富一下市民的精神文明。
而另一方面……
还有祭祀的一层理由,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会说出来而已。
楚词跟着父母和哥哥们上过香,在家里吃团年饭。
团年饭还请了蔡师傅来一起吃,楚词跟两个哥哥还要给他磕头,向他汇报学习和工作情况。
蔡瞎子格外盯准了楚词,问了好几次她今年都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楚词心知大概与阿怜有关,却又不敢将实情说出口,隻隐瞒了阿怜的事,将其他在学校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蔡瞎子。
蔡瞎子的双眼也不太好,一年四季都带着一副圆圆的玳瑁墨镜。
楚词觉得他似乎在隔着黑洞洞的墨镜盯着自己看,她有些不太自然地低下头去,等着蔡瞎子的下文。
但蔡瞎子倒也没再问,只是点点头,跟楚父与李月华道:“这是个很有福气的孩子。”
这话让楚父与李月华二人有些受宠若惊。
楚家极其庞大,姓楚的上下那样多的人,谁都没有得到蔡瞎子的这句话。
楚词不算最聪明,学习不算最好,也没有在其他方面有特别突出的表现,蔡瞎子为什么会……
李月华高兴极了,在团年饭上多喝了两杯酒,搂着楚词不肯撒手。
楚词顺势靠在她怀里,心里却在想——阿怜在做什么呢?
她那样会生活,这会儿本该要在后院摆一桌饭菜看烟火吧?
饭菜一定要有多少种干果,多少种果脯,多少个凉菜多少个热菜才行。
还要茶,还要酒,还要甜食……
她不吃的,只是闻闻味,再看小兰大口大口吃完。
小兰的胃似乎是个无底洞,多少都吃得下。
阿怜很喜欢看她吃饭,比自己吃都开心。
油条这时候应该竖着它毛茸茸的大尾巴走过来了,油条不吃调製过的熟肉,生肉倒能吃一些,鸡肉和羊肉是它的最爱。
小兰会给它吃,阿怜有了兴致也会喂它。
罢了,新年不能哭,新年要开心,这样一整年都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