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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节

 

因为女官已经派人去请裴氏人、南康王府、康佳王府的人了。

沈落枝与裴府、南康王府、邢燕寻之间自有一笔烂账,而时大姑娘却是被掺和进来的倒霉蛋,沈落枝自己心里压抑,但也没忘记安抚这位时大姑娘。

“连累时大姑娘了。”沈落枝与她道:“今日之事,让时大姑娘受惊了。”

不止连累了时大姑娘,而且还一定会惊动康佳王府,听闻康佳王妃去得早,康佳王府现在是侧妃把控,时大姑娘也并非是侧妃所亲出,所以沈落枝也怕给这位郡主添麻烦。

不是所有人家的后宅都是安稳祥和,如他们南康王府一般的。

“非你我之过,沈大姑娘不必担忧。”这位时大姑娘似乎并不放在心上,还转而安抚沈落枝:“我观那位邢姑娘,分明是自个儿摔倒的,想来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来。”

沈落枝瞧了瞧那时大姑娘,瞧见人家眼底清明,一双杏眼含水,清冽见底,便觉得,这康佳王府应当是个好去处,否则养不出这么心思纯正的郡主。

时大姑娘是真觉得,那邢燕寻经过她们的时候自己摔了一跤,这件事儿便不该怪在她们头上,觉得这世间是要讲理的。

不像是她,碰见什么事儿,都往最坏里想。

“我们且等一等吧。”沈落枝道。

不过片刻功夫,便已经有御医前来了,估摸着南康王府和裴府、康佳王府的人也都在路上了。

沈落枝闭了闭眼,心想,又是一场硬仗。

还是一场打的莫名其妙的硬仗!

——

彼时,正是大奉初夏。

而这时的金蛮正是一片战乱。

金蛮圆都的“皇子夺位战”开始了。

大奉的皇子上位靠世袭,皇上点谁是谁,金蛮的皇子上位靠杀,把其他兄弟都杀了,那皇位就是我的了。

金蛮是蛮夷之族,皇子上位的过程更是血腥,几乎每一代金蛮皇子,都只剩下一个人——其余的都被杀了。

这一代金蛮也是。

耶律枭自沈落枝离去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他的兵马杀回金蛮。

刀马为伴,风里都带着血腥气。

金蛮这一代皇子十几个,都不怎么成气候,天佑耶律枭,他在短短两个月内,便杀上了金蛮皇位。

年轻帝王穿着浸满鲜血的盔甲坐上王位时,曾怔忪了片刻。

直到下首的金蛮战士激动的说出一大串话的时候,这位年轻的金蛮王才道:“听闻,大奉是个好地方。”

“孤,便带你们,先去一趟大奉吧。”

滑胎

争斗

如沈落枝的料想, 裴府人和南康王府的人果然都来的很快。

裴府人来的还正巧,是裴二叔与裴兰烬并肩而来,这两人远远瞧见沈落枝的时候, 肃然端正的面容上都有一瞬的僵硬。

他们是被女官通知而来,只知晓邢燕寻摔倒了, 被送到了偏殿内, 却不知晓还有沈落枝、时大姑娘也在的事情,现一见了人,都有些怔愣。

这二人是怎的在的呀?

沈落枝便拉着时大姑娘给裴兰烬和裴二叔行了个莲花礼,裴兰烬和裴二叔压着心中不安,回了个叉手礼。

这一礼行完, 裴兰烬才道:“敢问灼华郡主, 邢姑娘呢?”

沈落枝便与他们二人道:“方才行至花道, 我等偶遇邢姑娘,邢姑娘摔倒在地,我等便去寻了女官来。”

时大姑娘想起了邢燕寻摔倒后, 被血润湿的襦裙,粉嫩的唇瓣都跟着变的惨白了些,站在沈落枝旁边,一句话都不敢说。

听到“邢燕寻摔倒”这几个字的时候, 裴兰烬的脸色就已经不大好看了, 邢燕寻肚子里的是他第一个骨肉, 他暗自期盼了许久。

如果孩子出什么问题——

只这么一想, 裴兰烬都觉得心口发堵, 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他的目光落到了沈落枝的脸上, 细致的瞧着沈落枝的眉眼。

他的脑海中自然会浮起一些疑问。

为什么是在沈落枝面前摔倒的?

为什么偏偏是沈落枝?

沈落枝却比他更坦然, 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 便昂着脸看他。

那张清冷的玄月面上没有任何情绪,那双眼经历过沧桑万千,却依旧清澈如许,看人的时候,好似能直接望到人的心坎里。

裴兰烬先是心头一松——他知晓沈落枝的脾性,沈落枝虽说是个以直报怨的性子,但却不屑于使用这种恶意报复的手段来对付她的仇人,更何况,事情已了,就算沈落枝还讨厌他们,但是沈落枝没必要去害邢燕寻。

裴兰烬便想,说不准这事儿只是一场意外,恰好邢燕寻摔了,恰好被沈落枝瞧见了而已。

虽说巧合了些。

裴兰烬的念头刚转到这里,宫殿内便走出来了一个御医,向他们行礼:“裴大人,这边请。”

裴兰烬被单请到一旁说话去了。

沈落枝也瞧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她只是隐约间觉得不大好。

若是无事的话,御医应当不会避讳他们,只需直言便可,现在御医避开了他们,叫沈落枝心里发堵。

比她反应更大的是时大姑娘,时大姑娘挽着她的手都凉透了,贴在她身边,呼吸很轻的在她耳边问:“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在对面的朱檐飞瓦之下,御医正在与裴兰烬讲病情。

“观脉象看,病人体虚,瞧着,像是身弱而见红,造成的流产症状,但是老夫不方便探查旁处,还请裴大人回去自请药娘诊断。”

这个旁处,说的便是女子□□。

御医只给邢燕寻把了脉,邢燕寻的脉象十分紊乱,像是吃了很多药,又像是大病了一场,让御医难以判断,他为男子,不好查邢燕寻旁的地方,只好先退出来,他唯一能说的是:“邢姑娘脉象里,已无孕像了。”

一般人若是怀了身孕,还可以诊脉断一断日期,但这位邢燕寻却不是,她早先一直在服药,是用以治腰伤的,身体内本就有残余药力,难以甄别,又多年习武,内力浑厚,她若是不想叫人听出她的脉象,大可以自己以内力压制,御医也把不出来什么,就算是心中隐隐有猜测,也不敢在这时候讲出来,外头两位郡主还站着呢,御医怕得罪人,只能提建议,叫裴兰烬自己出去寻人看看旁处。

经验丰富的产婆和药娘能查出来些端倪的。

裴兰烬只觉得头晕目眩,没有听察出来那小小暗示。

他一听到“已无孕像”,宛若天塌地陷,人脚下都站不稳了,好似随时都能一脚摔出去似的。

他的骨头都寒了,踉跄着往偏殿里面走。

在这一刻,他短暂的忘了所有的事,忘了他这些时日一直给他脸色看的父母兄弟,忘了与他绝情的沈落枝,忘了他所处皇宫,满脑子只剩下了他的骨肉。

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尚不知是男是女,甚至还未曾脱离母胎,便这么没了。

便这么没了!

这叫他如何受得住?

他日夜期盼的孩儿啊!

裴兰烬踉跄着进入偏殿中时,殿内的宫女们便立刻退出去了,她们是奴婢,不好见裴大人失态。

而裴兰烬也确实没有看见她们,在进入殿内的一刹,裴兰烬眼里便只有邢燕寻一个了。

邢燕寻躺在床榻上,面容惨白,双目空洞,满室夜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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