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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时璎退了出来。
折松派弟子一拥而上,修为尚浅的人闻见了时璎衣袖上的雾气,当即脸色就变得乌青。
时璎反手点住他的曲池穴,“不要运气。”
而她自己的气劲已然无法沉入丹田。
“掌门,我们何时能走?”
时璎沉默片刻,“等雾散。”
她直勾勾地盯着雾障,想握剑,手也使不上力了。
这不是瘴,不是雾,是毒。
是有人刻意设防。
是她做的吗?
时璎难以自控地再次想到寒止。
莲瓷设好毒障,从树上一跃而下,她落地无声,生怕惊动了少主。
寒止眼睫轻颤,须臾缓缓抬起眼,露出了泛红湿润的眸子。
她单薄的身体仿佛一碰就碎,一摸就毁。
莲瓷压根不敢动她,试探着喊了一声,“少主?”
寒止全无反应。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又唤了一声,“少主?”
寒止这才缓过劲儿,她涩声开口,“上药吧。”
靠着一颗树滑下,寒止支起右腿,抬手搭在膝上,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
莲瓷卷起她的袖管,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翻卷糜烂的创口正汩汩冒血。
“少主……”
莲瓷心如刀割,她强忍着心疼,扯出一张白布替寒止仔细包扎。
自家少主日日都带着伤,或大,或小,或外伤,或内伤,十几年过来,莲瓷仍旧没法淡然处之,甚至越发觉得心酸。
寒止神色恹恹,她将被秽物溅脏的绒领随手一抛,裸露出来的脖颈孱弱苍白,“我不疼。”
她盯着下垂的左手,渐渐陷入一片空茫。
自从别了时璎,寒止便觉得心潮翻涌,本以为是被压製得太久,可方才发泄一番,她仍然没能恢復平静。
反而又烦又躁。
“少主,我帮你捂捂手吧。”莲瓷举起早已没有温度的暖炉,“我的手,是热的。”
寒止怔了片刻,敷着血的唇角翘起一弯,“不冷。”
抱着暖炉,顶多也只能融掉指尖的薄霜,体内的寒,是化不尽的。
从决定习练六十真言的那一日起,她就注定了要冷上一辈子,世间能与她体内寒冽真气相抗衡的人不多。
时璎算一个。
只是不知她那疯烈的气劲能不能反压住这股邪野的寒气,总还是要放手一试,才知高下。
寒止正想着,人就到了。
“寒止。”
莲瓷倏然起身,挡在寒止跟前。
“时掌门怎么来了?”她手腕一转,嵌在刀柄上的铁环锵然撞响。
看着遍地的碎肉残尸,几个折松派弟子投向莲瓷的目光里满是畏惧和惊疑,时璎对一地的尸体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向莲瓷。
“我不会伤害你家小姐。”
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阵风过,人已经绕到了寒止跟前,莲瓷根本反应不及。
不好!
时璎不会有所察觉,要对少主下毒手吧!
莲瓷慌忙转过身,可入眼的却是——
寒止正窝在时璎怀里,左臂放肆地贴着她的胸口,右手还攥着一小截玄色衣料。
“?”
“请时掌门放开我家小姐。”
时璎单膝点地,连眼都没抬,“是她自己爬进来的。”
她摊着手,甚是无辜,只是垂下的目光疏冷尽散,甚至有几瞬柔光闪烁。
“掌门。”寒止将脸侧向时璎的胸膛,闷在她心口,唤了好几声,“掌门——”
一声比一声轻。
一声更比一声软。
唤得时璎耳根发烫,心下发软。
莲瓷盯着“弱不禁风”的寒止,眉心抽跳。
行嘛,这一地的死人,合着都是我杀的……
见寒止久久赖在自己怀中,没有离开的意思,时璎静默片刻,索性将人一把抱起。
“寒止,我带你去浮生观,可好?”时璎的目光在她侧脸上停了好一会儿,才缓声开口。
靠在臂弯里的人乖得很,既不哼叫,也不挣扎,全然没了在船上时的疏离和戒备。
时璎很受用。
寒止闷闷地“嗯”了一声,闭眼轻蹭着抵在颊边的柔软。
两人离得太近了,即使隔着衣料,时璎仿佛还是能感受到寒止细腻的肌肤,温热的呼吸扑在心口,似猫儿抓。
时璎本能地被蛊惑,却又瞬间回过神来。
她抱着人,抬步就朝浮生观所在的方位走,路过莲瓷时,她放慢了步子,淡声道:“身手不错。”
只是话音还没落,她又看了眼寒止的小臂。
身手不错,但你家小姐也伤得不轻啊……
时璎这话听起来,横竖都像在骂莲瓷无力护主。
莲瓷:“……”
她隐隐觉得,时璎对自己有敌意,这敌意还不小。
莲瓷顾不上细究太多,连忙追上两人,可刚要凑近寒止,时璎的步子便加快了,一溜烟将她远远甩在身后。
“!!!”
将寒止单独留给时璎,莲瓷不放心,又提了一口气,卯足劲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