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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皆是微微含笑,气氛融洽,唯独莲瓷一言不发,她只是静静打量那些商船,瞧不出心绪。
“我还有些话要同莲瓷讲。”
时璎和寒止心中了然,一并背身退到了树荫下。
“小瓷。”
叶棠素日里使坏时,总爱这般叫,可现下听起来,莲瓷心里才真是堵得要命。
“嗯。”她闷闷应了,耷拉着脑袋,明显很低落。
叶棠忙握住她的双手,拇指蹭了蹭她的手背,似是宽慰,“家中事杂,我此去少则七八月,多则两三年,你若是遇到……”更好的人。
她顿了顿,终是说不出口,隻道:“不必等我。”
莲瓷闻言,眉心微蹙,“不是人人都能入我的眼。”
“我当你在夸我。”叶棠短暂地笑了两声,复又变得正经,甚至还有几分严肃。
“帝都不太平,只怕是要变天,从今往后,任何人再向你打听起我,你都要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无论他日珑炀镖局如何,你都不要靠近帝都,更不要来找我。”
她希望莲瓷能平安喜乐,而不是在权争里浮浮沉沉,这份心意胜过了她想占有莲瓷的衝动。
“我知晓自己的心意,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意。”
叶棠话锋一转,莲瓷也跟着双眼微亮。
“所以我实在不愿你为了我而身陷囹圄,或是蹉跎光阴,但我也不想轻易失去你,我有些话要向你交代清楚,至于你听后如何选择,都是你的自由。”
莲瓷知她是在处处替自己考量,也敬重她的坦荡,“你说吧。”
“家父家母这一脉,独我一人,二老从未逼迫过我,接管家业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自□□到家父这一代,珑炀镖局已历三世,可却久久不见新的起色。”
“如今储君未定,朝局瞬息万变,但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要让珑炀镖局迈过这道坎,自我幼年知悉自己的身份起,我就有了这样的心愿,这是我的抱负,是我自己想要,不为任何人。”
正如叶棠自己所说的,她是叶棠,更是珑炀镖局未来的当家人,她的底色里永远有“野心”这两个字,她在追逐,也乐于追逐。
“我现下无法舍弃家业,放弃自己的抱负,将来也不会。”
叶棠说完这话,抿了抿唇。
言外之意很残忍。
她不会为了情爱而舍弃祖宗家业,真到了二选一的境地,她会抛弃情爱。
但再残酷,叶棠也要说。
莲瓷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她丝毫不难过,“我明白。”
叶棠试探着问:“你难受了?”
“这有什么可难受的?难道你我在一起,你要抛家弃业才是爱我吗?我要的是你爱我,不是要你隻爱我,你还可以爱金钱,爱权力,爱一切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必是你命里最重要的。”
叶棠一怔,莲瓷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你珍重我,这就足够了。”
叶棠半晌才接着说:“我知道你不害怕,但争权夺利实在太肮脏了,我不愿将你也拽进来,我尚且无法确定前路如何,故而不能妄下承诺,所以从前没有底气向你袒露心意。”
莲瓷眉眼间笑意更浓了,她明知故问:“为何临走了,又要坦白了?”
“我比自己预想的,更喜欢你一些。”
叶棠心如擂鼓。
她说罢,一双耳朵罕见地烧红了。
莲瓷颊上缀着两个小梨涡,她哈哈一笑,用叶棠方才说的话去揶揄她,“不是刚还让我别等你吗?突然就舍不得了?”
叶棠的脸也有了热意,她忙岔开莲瓷的话。
“若我真出了什么意外,你马上就会得到消息的,我没有要你等我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向你表达自己的心意,至于你我到底有没有缘分,就是天意了。”
“这就是我想说的全部,请你仔细考量。”
叶棠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莲瓷忙抬住她的肩膀。
“我会的,下次见面,我再给你答覆。”
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叶棠没说出口,暗下决心。
暖阳斜照,叶棠是时候要启程了。
莲瓷故作轻松道:“我赌输的玉玦呢?”
叶棠当即从胸兜里掏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递到莲瓷摊开的掌心里。
玉玦带着叶棠的体温,热意钻进掌心,烫得莲瓷红了眼。
她理了理玉玦下的流苏,抖着手将它系在了叶棠的腰带上,“多保重。”
叶棠解下系在腕上的串珠,将它塞给了莲瓷,“你拿着这个。”
珑炀镖局的每一代当家人,都有一串珠子,这珠子,一般都是自家爱人收着。
莲瓷抓过串珠,又再一次抓紧了叶棠的手。
“让我留着这个,不是留了个天大的念想,我还怎么找别人?”
莲瓷眸中有水光,叶棠憋住了眼泪。
“它能保佑你。”
即使他日,你同旁人在一处,它也能保佑你。
叶棠没说出给串珠的寓意。
“我……当真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