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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在这时被猛地推开。
“黎蘼!哎呦!哎呦!这孩子才刚刚醒,你打她做什么!”
一个耄耋之年的老太,拄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金玉拐杖,急步走进屋里,她搂过被打懵的寒止,抬手指着黎蘼,“你给我出去!”
寒止生得白,如今又一年未晒过太阳,本来如同羊脂温玉般的肌肤失了光泽,白而惨淡。
黎蘼那一巴掌打得不狠,但寒止的小脸上还是浮现出了三根血指印。
寒止刚刚苏醒,迟缓的思绪跟不上变故,她只是怔怔地瞧着黎蘼,一双红珀色的眸子里水光未散,有几分泫然欲泣的意味。
黎蘼看着她,就想到自己的小妹,黎荼。
她心中大痛,厉声道:“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你给我听清楚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先顾全自己,不许自轻自贱!更不许为了任何人丢弃自己的性命!”
老太狠狠将拐杖杵在地上,“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啊!你给我出去!”
黎蘼冷哼一声后摔门而去。
“哎呦——”老太捧住寒止的两颊,慈祥的面上尽是心疼,“孩子,打疼了吧。”
除了时璎,寒止极少与人这般亲密地接触,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脖颈,整个人瞧着更加脆弱可怜了。
“不疼的。”
寒止苍白着脸,哑声说。
“不要怕啊,有祖母在,你姨母再不敢打你了。”
老太将她拥入怀里,“孩子,我们找你,找得好生辛苦啊。”
寒止太久没有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爱了,她手足无措地僵在床榻上,倒是老太与她丝毫不生疏,一会儿捏捏她的耳朵,一会儿又揉揉她的脑袋,稀罕得不得了。
短短半柱香的功夫,寒止就不知听到了多少次“我的乖孙女!”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寒止。”
寒止乖乖靠在老太的怀里。
“寒止……寒……”
老太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而后又笑着抓起寒止的两隻手,“不试试自己的左手吗?”
“啊?”
寒止缩了缩左臂,左侧小指却动了。
腕骨以下的空茫之感消失得彻底,寒止看了老太一眼,慢慢将左手攥成拳,又慢慢张开,新奇感让她激动得呼吸一颤。
“我的手……我的手好了!”
老太见她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禁红了眼。
“这世上,就没有我治不好的病,我的乖孙女就是要多笑笑才好。”
寒止一直盯着自己的左手,她猝然很想哭,又咬住下唇,将情绪暂时隐下了。
“祖母,姨母是不是不喜欢我?”寒止顿了顿,“我可以走的。”
门再一次被推开,黎蘼沉着脸,“你想往哪儿走!”
“姨母……”
寒止谨慎地喊了她一声。
“莫要搭理她,她就是这样的臭脾气!气性大得很,祖母待会儿收拾她。”
“没事,是我不讨喜。”
老太抓住她的手,“怎会这般想啊?瞧瞧这小脸,生得多可人。”
黎蘼只看她这般模样,就知这孩子没少吃苦,再有不满也发不出来了,只是冷着脸道:“按时把药喝了。”
寒止乖巧应了。
黎蘼走出院子,严肃的脸上终于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孩子,你莫要多想,到了这凰药谷,就是回家了。”
老太接过婢女端来的药。
“你姨母就是太想念你娘亲了,但是她万万不该打你。”
“无妨。”寒止接过药碗,她瞧着黑黢黢的汤药,胃里就一抽一抽的疼,但她面上没有展现。
“去端几盘甜果来,还有前些日子糖渍的雪梨,一并拿来。”
“是。”
寒止心里一暖,小口将汤药喝尽了。
涩味在唇齿间绽开,她轻轻皱了皱脸,老太当即掏出一张干净的丝娟,轻轻替她拭掉药渍。
“这是补药,你周身的大脉和碎骨都长好了,唯独丹田伤得重,现下虽是痊愈了,但还要巩固,我摸得你有寒症,这个不急,待开春了,我只需要几副药就能给你调理好。”
寒止愣愣听着,须臾客气又笨拙地说了声谢谢。
老太瞧着她对亲人也是这般懂事又小心的模样,心酸不已,她握着寒止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几个去端甜果饴糖的婢女前脚走出门,后脚又来了一群婢女。
“请老谷主安,请小姐安,奴婢等奉少谷主令来。”
老太颔首,随手指了指房中的空地。
本来还宽敞的房间隻眨眼就堆满了皮箱,棉锦丝绸、绣鞋首饰、金银珠宝以及书册画本,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一个皮箱里装的是风筝、青玉鸠车以及九连环这些孩童稀罕的玩意儿。
寒止默然瞧着,半晌掐了掐自己的指尖。
“这些东西,你姨母半年前就在着手准备了,我们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是瞧你穿得素净,就先准备的是素色衣裳,上头的刺绣用的都是金银线,一股金线,七股银线,瞧着不招摇,但也贵气,还有这些小孩玩意儿,都是她去搜罗回来的,我说你长大了,用不着,她不信,脾气比田庄上的驴还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