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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接下来的动作,便给与了最明确的回答。他走到谢秋时身前,屈膝蹲下,拉起手臂便将他背在身上,声音微微颤抖,说了一句,“叔父,我们回家。”
叔父?!这少年,竟是开阳谢氏子弟!封君柏捂着胸口艰难起身,他几乎与谢秋时同时惊觉,像太像了
眼前的少年,像极了谢秋时已故的大哥——谢春和。
此时,谢秋时终于明白了初见这少年时,那股怪异之感是从何而来。这是一个,比家传绝学被人堪破更让他震惊的事情。
谢秋时被少年背在身上,四肢悬在空中摇摆晃动,他在挣扎,可无论如何,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喉咙发出嘶哑的“嗯嗯啊啊”的声音,脑袋耷拉在少年肩上不住颤抖,嘴角粘液和着血丝浸湿了肩头。
水波荡漾,少年站在竹筏之上,回头看向身后燃着熊熊烈焰的楼宇,那是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滴答滴答冰冷的雨点于夜空坠下,驱着大雾散去,坠在湖中,荡起阵阵余波。
这雨,可真是刺骨的寒。
“哒哒哒哒哒哒”寒风冰雨之中,一人纵马狂奔,即便嘴已冻得发紫,却仍是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大盛历启元七年,开阳大族谢氏一门在失去了一个掌门人的同时,又迎来了一位后继者。
骤雨初歇,阳光晴好,鸽子从空中翱翔而过,落于窗边。
“小姐,该喝药了。”声音响起,窗边的鸽子受惊飞起,扑腾着双翼,渐渐消失在空中。
屋内女子将手中的东西藏于怀中,脸上又挂起暖人的笑意,“进来吧。”
得了令,门外之人这才推门进来。
汤药是合适的温度,身边的小侍女一向仔细,女子端起碗来直饮。
“小姐,掌门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带姑爷回来。”小侍女在一旁嘟囔着。
“就快了。”
“小姐怎么知道就快回来了?”小侍女一激灵。
女子放下碗来,将嘴角擦净,“猜的。”
“今日阳光大好,我便去睡个午觉罢。”说罢,女子起身走向床去。
侍女见她已然卧好,便将碗收拾起来,再翻过炭火,便出了门去。小侍女清晰记得那日,想要搀扶的双手还未触及时,便听见的两个字——不用。温婉之言,叫她听去却有领会,那不是客气,而是命令。
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女子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她坐起身子,自怀中取出一物,是一块小布条,上面用极细的针脚绣着些不明所以的符号。
嘴角的弧度已然不在,她隻细细摩挲着着上面的纹路,一遍又一遍。
“小姐!小姐!姑爷他们回来了!”小侍女在门外一边拍打,一边喊着。
女子陡然惊醒,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睡了过去。
“掌门出事了!小姐快去看看吧!”
他们回来了。女子用力趋走脑中混沌,“在哪里?”
“都在北苑,还还带回一个少年,大家都在传,说他是掌门的私生子。”
私生子?不!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蓦然站起,衝了出去。
房门打开,小侍女见主子一头衝了出去,可是吓了一跳。
女子刚踏出房门不过两步,便被当空暖阳刺痛了眼,眉间皱起,便再难睁开。
凭借着身体的记忆,女子很快便走到了北苑。许是走得有些着急了,胸口起起伏伏甚是明显。
女子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嘴角挂起,恢復了往常的仪态。
“小姐,您的眼睛可受不得日光啊!”小侍女终于追上,正要将纱布给她戴上时,苑中走出一人,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甚是灿烂,可他的眼眸中,却满是挥不去的阴霾。
少年走近,女子两手握紧,两人相对而立时,少年“扑通”一下跪在了女子面前,“阿姐,我回来了。”
碧波烟雨(四)
“阿姐,我回来了。”少年低头看向地面,两隻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闻言,女子握在身前的双手不自觉又紧了几分,勾起的嘴角抽搐一下。
小侍女滞于空中的手缓缓收回,这幅场景,她看不懂了。
女子走近了去,慢慢蹲下,双眼紧合,眉间蹙起。良久,她伸出双手,在少年的脸上细细摸着,这眉眼,这鼻梁,还有耳后隆起如蛆虫一般的伤疤。
是他,没错,这就是她的弟弟。女子蓦得睁开了眼,她看见眼前少年眼中含泪,嘴唇颤抖不止。
光亮衝进眼眸,刺痛来袭,女子难以忍受致面部有些扭曲了,她侧头闭眼一躲,但还不打算作罢,倔强着再次将眼睛睁开来。
忽然,一把短剑映入眼帘。它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剑鞘已不知了去向,剑身隻用粗布包裹着,露出一截剑柄来。
女子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强忍着刺痛看向眼前的少年,少年人低眉不语。
“嗯?”这一声音是自女子喉咙间闷出,似是在质问。少年不作应答,她便不依不饶追着少年的目光,尽管眼睛疼痛难忍,她也没有罢休之意,就那么执着地看着。
少年终是抬眼,眼波微动。
“啪”,女子伸手便是一记掌掴,力劲之大,少年被打得头向一边歪去,而后伸手握住了嘴巴,良久,他将一颗沾着血的牙齿吐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