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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知道了,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走。”
“去哪儿?”
“齐州。”
“做什么?”
榻上人将双眼阖起,未作回应。不久,窗边影也消失了去。
封君柏得手后便匆匆离去,回到自己屋里刚一开门却蓦地心惊。屋内并未着灯,却有一人在等他,此时撞了个正着。
“有晴?”封君柏下意识将袖一掩,“怎么还没休息?”
谢有晴抬眼瞧他,全然不似往常温婉模样,“我以为我暗示得够明显了。”
“什么意思?”
“离她远点。”
封君柏堆笑的脸霎时间僵住,无名火起,“是你该离她远点,苦心经营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莫要自毁前程。”
月光在身上缓缓流动,谢有晴走近来,“你知道什么?”
这是她第一次正视他,却是在质问,多可笑。也是第一次,他没有退缩,反问,“那你又在怕什么?”
谢有晴紧盯着他,这番话斗,是封君柏拿住了她。但处于被动,她可不会,“你的事情我不管,反之,你也莫要插手。”
“我的事?”封君柏心头一怔,任谁都会有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他也不会例外。
“建康城,袭春楼。”轻言再道,“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婉袖点灯,屋亮起,落火折,“还需要我再说吗?”
“够了。”他的行迹她了然于胸却隻字未提,如今隻当筹码来谈,多可笑。他宁愿她闹,至少证明她心里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如同陌路。精神城墙瞬间崩塌,羞耻又难堪,当年倾心,如今满是荒唐。
他对她从来都是爱重,她不愿,便不强求。可欲望这东西,难控制,壮年男子又如何吃斋念佛做和尚。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不惜把所有不堪都放在明面上来。
何止重要,谢有晴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封君柏肩膀微颤,哼笑着口中念念,戛然而止,忽道,“你认清现实吧,孟子语已经死了。都是替代品,为什么曲连舟可以我就不行?!她能给你的我都能给,她给不了的我也能给,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到我!”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心里一旦住了人,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了。
他人又怎么会懂,先生给予的,百世难还。那份恩情之重甚至叫她不能直视内心的感情,一直以来她都是接受馈赠的一方,她们本就不是平等。
谢有晴的沉默叫封君柏愈发愤怒,她甚至不再直视他的眼睛。
“真是恶心。”生平第一次恶语相加,竟是对着那放在心尖上数十年的人。“孟子语知道你对她的心思吗?还是说她与你一样,寡廉鲜耻。”
“啪”
谢有晴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因为他们的话不重要,可唯有一人,她容不得半字不好。
“管好你自己。”蕴着怒气,谢有晴将手撤回袖中端在身前,“不要让我们走到鱼死网破的地步,至少让我认为你还是个好人。”
这一巴掌将他打了个清醒,是啊,若是还想维持现在的关系,就只有忍这一个选择了。
“掌柜的,这什么情况啊?”阿音身子一歪,小声问道。
最近几日周围的守卫忽然变多,平日来往走动的人也少见,今日要出去走走的时候还被拦住,“咱们可是成了笼中雀、槛中猿了。”
曲连舟斜眼一撇,“你是猿。”她想走的时候,没有人能拦得住,谁都不能。
“行行行,我是猿,您是雀儿行了吧。但是掌柜的,咱往后做事能不能考虑得周全些,嘉姑姑走的时候可是说了,您这身体就跟那穷人的衣服一般,新三年,旧三年,是缝缝补补又三年,如今她倒是想缝,可您这块衣料已经快遭不住了啊。”
“聒噪。”
“像您这么大方的东家不多见,我可不想”不想两次失去同一个朋友。
大盛历天兴元年,出阳长公主奉诏回京。
烈阳踏雪,黑甲红缨。按照规矩,应当直接进宫参见的一人一骑,却在进城门后失了踪迹。
先王薨逝,为防游族趁机卷土,故命赵出阳驻守北境,无诏不得回。新王继位,待诸事皆平,那远在边关的王族才得以回家。
“踢踏踢踏”一驾马车缓缓驶向宫门,马蹄铁掌铮铮落地,于接触之时发出寸寸声响。
车驾左檐悬着一枚铃铛,摇摇摆摆间却也不见它作响。
守卫宫门的甲士见马车行近,左右两人出手便将长/枪叉起。
马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车驾停住,甲士提声喊道,“来者何人?!”
车内无人应声。
僵时,一将领自宫门走来,贴身黑甲更显肃穆威严。
将领步步稳健,走到马车侧窗处停下,正欲开口时,侧帘微掀,自里面伸出一隻手来,指尖修长,骨节分明,手中持物,递到将领面前。
将领一看,神色便显异样,随后一挥手,叫拦在前面的甲士退了回去,将进宫的路让开来。
将领牵着马儿,随车驾一同进了宫去。
至殿阶前,将领撤步退至车侧,隔着帘子,他看不到里面景象。
良久,车驾内的人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风吹过,衣袂飘起,只见那人双手阖起,揣在了左右衣袖之中。眼前宫殿,当真是熟悉又陌生,朱唇微启,隻道一句,“好久不见啊,崔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