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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秦放鹤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我家连头牛都养不起。”

你知道一匹马要多少银子吗?

还练习骑射,是我不想吗?

孔姿清微微睁大了眼睛。

显然,秦放鹤的贫穷状况超乎了小少爷的认知。

就好比一个下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他知道有些人穷,但却想不出究竟会有多穷,或许在他们看来,有套200平的大平层和一辆50万的宝马就已经是底线了。

小少爷罕见局促起来,抿抿嘴,“抱歉。”

秦放鹤摆摆手,赤贫得坦荡,“罢了,我家穷也不是你造成的。”

说完,他自己就笑了。

他一笑,孔姿清也跟着抿了抿嘴儿。

似乎有心补偿,孔姿清略一沉吟,说:“来日你若下场时,我可为你做保。”

这还真就是秦放鹤需要的,也不推辞,“那我就提前谢过了。”

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孔姿清的心情也愉快了些许,又非常诚恳地补充道:“但你需快些,我大约不会在县学停留太久。”

刚才报完名出来的几个考生:“……”

妈的,这小子好狂啊,好想打人!

县试需要的保人由已经中了秀才的廪生和五名相互作保的书生组成,此人主动为人做保,而非“你我相互结保”,分明就是还没进考场就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中廪生,何其狂妄!

又说什么不会停留太久……什么情况下不会停留太久,当然是又马上在接下来的乡试中考中举人……

天晓得世间千千万万读书人连秀才都考不中,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却大放厥词,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叫人如何不恼火!

有人往这边瞥了眼便死死拉住同伴蠢蠢欲动的双手,指着不远处马车上的家徽小声道:“莫要冲动,那可是孔家的人!”

不然你以为这小子为什么还能好端端站在哪里?但凡不姓孔,早让人套麻袋了。

秦放鹤直接就被孔姿清这副理所应当的态度给逗乐了。

他固然有这个底气和资本说这些话,但是吧,有的时候现实是一回事,你强迫别人面对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很惨痛的好吗?

“好了好了,你的好意我已悉知,天寒地冻的,你也不便在外久留,快回去吧,免得家人担心。”秦放鹤摆摆手,撵鸡似的说。

却不料孔姿清听到此处,又想起对方父母双亡,不免又对这个小萝卜头产生了一点怜悯。

一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秦放鹤心中登时警铃大作,生怕这厮又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索性直接上去拽着他的胳膊,半拖半拉把人往孔家马车上推,“好了好了,来日方长,不要再说了。”

孔姿清:“……”

明明是你先开口的。

秦放鹤:“……”

明明是你先过来的!

目送孔府的马车渐渐远去,秦放鹤忍不住笑起来。

倒也有趣。

该看的都看完了,没必要多耽搁,稍后与秦山汇合后,两人又略逛了逛便迎来日落。

已是一月底,天气渐暖,已有性急的行人试着脱去厚重的冬衣,准备迎接春姑娘。但昼夜温差却大,这会儿太阳才没地平线,便迅速冷飕飕的起来。

二人在县城人生地不熟,又冷,不欲夜游,随人群略看了一回花灯便回到孙先生家。

都说不出正月,不算完年,此时分明元宵已过,可城中几条主干道上仍是花灯高悬,空气中也隐隐浮动着火药味,一派节日气氛。

期间有猜灯谜的,路过的秦放鹤试着猜了一个,竟中了,奖品是一盏金牛迎春的小巧花灯,不过成年男子巴掌大小,做埋头顶角奋进状,煞是可爱。

见秦山喜欢,秦放鹤就转手给了他。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鹤哥儿你自己挣的……”话虽如此,一双手却没闲着。

休息一夜,次日早起去吃了县城有名的肉糊粉丝豆腐皮咸汤,果然香醇厚重,唇齿留香。

说是汤,但肉糊给得慷慨,豆腐皮和粉丝价贱,亦是用料豪放,汁水极尽黏稠,简直像粥了。

汤里应该加了珍贵的黑胡椒,吞吃下肚后腹内便暖洋洋的起来,在冬日的清晨别提多舒坦,又不似辣椒那样刺激,美得很。

秦山吃得舔嘴抹舌,恨不得碗底都舔得发亮仍意犹未尽,“怪道一碗就要五个大钱,味儿是真好。”

他从没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不过也是真贵,若非鹤哥儿请客,估计他一辈子都不舍得。

半大小子,一碗肉汤哪里管饱?又要长途赶路,秦放鹤笑着又给他叫了一碗,额外还添了五个芝麻胡饼。

芝麻胡饼刚出炉,浓郁的小麦香直冲鼻腔,表面烤得微微泛黄,手指一捏都酥得掉渣,香煞个人。

两家铺面挨着,诸多熟客俱都一手芝麻胡饼,一手肉糊咸汤,左右开弓,十分畅快。

这也有诀窍,持芝麻胡饼的手需得悬空在汤碗之上,如此一来,震碎的酥皮便都落入碗中,最后一并吞吃入腹,半点不浪费。

秦山不禁扭捏起来,按着秦放鹤的手低声道:“快别了,我已饱了,你还得省着银子读书呢。”

秦放鹤笑道:“咱们敞开肚皮吃也不过二三十个大钱罢了,又算得了什么呢?况且好容易来城里一趟,也算耍一耍,总不好饿着肚子家去。”

偶尔在外面吃几顿,如今的他倒还付得起。

现在的他每天都坚持写十五张大字,一刀纸七十五张,听着不少,实则五天就能用完,简直比吃还快。

五天一刀,一个月就是六刀,莫说秦父留下的那仨瓜俩枣,便是后来孙先生给的那五刀、周县令给的两刀,也都用尽,全靠通过秦海那边低价大批购入。

据秦海说,他一个人的消耗量都快比整家粮店还大了。

不过也托这个的福,因粮店采购量飙升,每刀纸的进价又压下去一文,算是两得利。

纸用得快,笔墨也不遑多让,除了周县令给的那条好墨没舍得动之外,其余几条墨也快用尽。

便是笔,也因品质一般、书写过多而纷纷磨秃、开叉,不大好用了。

现在单是秦放鹤进学的必要开支,平均每月就要四五百文之巨!

一年下来,少说六两银子!

若换作其他学子,再额外买书、请先生交束脩,怎么也得十两开外了。

而章县县城内的一个寻常六口之家,一年耗费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五两。

乡下的农户人家自给自足,一年到头甚至都不怎么花钱。

由此可见,读书之贵,当真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之前秦父留下的一两多银子早就花完,写话本挣的七两也去了一两半,再有日常各处买点心人情往来、粮米盐油等物,也花了一两,统共还剩四两半。

不过年前秦放鹤去周县令跟前露脸,得了一荷包六个笔直如意银锞子,再算上红缎子绣金线荷包,若去当铺出手,怎么也能换个十一二两,顿时又叫他手头宽裕起来。

所以说么,富贵险中求,不出去冒险,哪儿来的横财呢?

如今他也是有十几两身家的人了,偶尔出来吃点好的犒劳下自己,不在话下。

用过早饭之后,秦放鹤和秦山不再停留,立刻出城返回青山镇。

回去时已近午时,先顺道去白家书肆谢过孙先生。

“可巧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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