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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以弦怔怔地抽出一隻手来,指尖轻轻掠过冷寂的空气,悄悄勾勒起心爱之人那令人极度心怜的背影。
“好……我知道了!”始终伫立在门边的江以弦,忽又猛然抽回手去,紧攥着的拳头,指甲缓缓扎进手心,脸边勉勉强强挤出一抹笑意,她轻声道,“你继续忙吧,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厚厚的羽绒服紧紧地裹在身上,心里却还冻得不像话。
那最后一声“刺呀”,是今天留给鹤鱼的三首“告别诗”的最终章——她不愿也不能再上楼了。
她曾跟她说过,这个研究项目事关重大,是她以教授身份,独立申请的第一个课题研究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她不得不夜以继日地奋发“耕耘”。而她,事到如今,似乎仍没有任何权利打搅她。
这是她们确认关系后,将一起度过的第五个新年了,而这,似乎也意味着、标志着她们感情平淡期的开始。她对自己承诺过,会坦然面对,然而,她内心也十分清楚,倘若失去了她爱意的源头活水,她的心泉会很快枯竭。
猫着腰匆匆下楼,江以弦裹紧了自己的羽绒服,也裹紧了自己的心。
空无一人的院子里,鹤鱼家往日自己耕种的老田地,如今早已荒芜,丛生的杂草,简直快要攀过斑驳的老砖墙,爬到隔壁人家空空落落的鸡栏中去了。
由两块几近朽烂的木板构成的旧龙门,低低地发出一声暗哑沉痛的呻/吟后,才迟钝而缓慢地被开启。
那副娇小的身躯,即刻映入了江以弦的眼帘。
“吟妈?”江林桦也似一早便会意了,方进门便飞速地将四周环顾了一番,见屋檐下隻身一人的江以弦,才一边走向院子中央,一边低声问道。
“回来了,丫头……”回应的语气生硬无比,似问亦非问,似答亦非答。
江林桦闻言,只是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便又定在原地。
自己这两位“妈妈”,这段时间,似乎正进行着一系列相互之间的“沉默大赛”——她只能这样形容,因为曾经在福利院,她“偶然”见过几次别的小朋友玩这种无聊游戏的场面。
但或许,她们之间是生了矛盾和嫌隙。
至少,刚刚熟悉这个“家庭”,她仍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自己的“发言权”,不明了的事情,幼小的她,是从不敢多评判的。
“奶奶们……在干什么呢?”笑意,仍显得格外生冷,可看得出来,她正尽力将一位“母亲”应有的温柔,带给这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在村口,唔……54号文件,”江林桦尽量一字一顿地答道,不令自己表现得像提前“背”好“台词”一般,“还有,穆舅……在帮忙布置村委会的大门。”
江以弦无意识地绷了绷双唇,不再多答,竟又缓步踱到江林桦身旁。
“嗯,丫头……再出去转转吗?”颤颤巍巍探出手来的江以弦,欲要执起女孩的手。
江林桦愣了愣神,然而却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欲回家,才于村委会“辞别”了“舅舅”穆晓鲤,此番又到家,竟遇到了吟妈这样的请求——但她不拒绝。无非就是沿着新修的村道,漫步一小会儿,况且,江以弦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令人忧心,要说拒绝,连女孩也不忍。
江以弦仍未多言半句,江林桦也任自己的小手被冰凉如铁的大手牵着,径直出了龙门。
风,阴风,残风,烈风——仍旧无止息地摧刮着大地,悲哀的大地!
悄然间,时间已溜过下午五点,天幕的色彩也一丝一缕,渐渐暗淡下来。
风声再度落在纸面上,寒冷又于不经意间勾起了鹤鱼的思绪。
她愣了一瞬,将左手一抬,目标明确地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且几乎同时用右手,打开了这段日子里,自己背着江以弦偷偷记的日记本。
“毋庸置疑,人在遇到自己深深迷恋的人或事时,神经系统往往是最为活跃的。
“神经系统与人体其余几大系统相互配合,神经系统工作繁忙时,内分泌系统的某些器官会配合地分泌某些激素,令人的某种身体感受强烈到难以忽略的地步……”
读过这些由自己亲笔记下的文字,鹤鱼不禁忽觉“灵感”涌现——独属于科学研究的那种奇妙的突如其来的“灵感”,现在,她忽然感觉自己迫切地需要一个人,那个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让她肾上腺素急速飙升的那个人——她五年多以来的枕边人!
她再一次想到了她。可当她竖起双耳静听时,明明又只剩接连不断的风声,在同她耳语。
教授顿时失了神。
快步来到露台边上,她才瞅见了楼下空空如也的院落。
“江以弦,江以弦……你还在吗?”方站直身子,因此甚觉不习惯的她,全身瑟缩着,颤巍巍且试探性地问道。
这回,貌似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呼呼作响的风声,依旧永无休止地回鸣着,洗去了其应答中所有的感情色彩。
被冻红的肿大十指,微颤着怔在半空,同它们的主人一样,茫然无措。
“江以弦……亲爱的——你在哪里?”鹤鱼急忙抬眼,四下里张望几遍,而竹林外、邻屋旁、村道上……皆望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说时迟,那时快,她脑海里突然貌似很“不合时宜”地闪过一道微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