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我又不是像你那样的冷心肠,有人?为我极大可能丢掉性命,我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她裙摆快要消失在屏风后时,淡淡的声音响起。
哪怕带着故意的疏离,话里话外也在暗示即便今日是他?人?为她跳水里去了,她也会?担忧,陆少渊听着心里也跟吃了蜜一样。
还会?担心他?,说?明并不是对他?那么厌烦。
他?哪里会?不知足,甚至还想大笑两声,在冰冷河里泡发麻的手脚都重获力气,快速将?头发也洗一遍出了浴桶。
林幼萱那边已经坐在妆镜前梳妆,她让冯妈妈用?湿帕子把长发都擦一遍,再把湿润的长发慢慢盘起来?。
头发太长,彻底烘干这么点儿时间是不够的,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尽力做得细致。
“脸上再扑一层偏白的粉膏吧,唇色也有深,不像受寒的样子。”她左右端详镜子中的自己,不放过任何可能会?暴露的细节。
冯妈妈按着她要求上妆,侧耳听见净房位置水声响,压低了声说?:“方才姑娘进去了?”
林幼萱眸光一闪:“我没乱瞅他?。”
这是瞅没瞅的事儿吗?!
冯妈妈噎了噎,到底没再多说?。
姑娘这些日子跟着他?睡一张床,还在人?没穿衣服的时候进去净房了,这真不知道该说?谁更吃亏。但冯妈妈心里还是认为肯定是自家姑娘吃亏,心道往后两人?准备怎么相处?
真就那么断了各自婚嫁吗?
冯妈妈百感交集,手里继续忙活着。
陆少渊换上干净的衣裳,头发也用?布巾擦了半干,脚下就急匆匆来?到林幼萱身边。
“那人?是皇贵妃娘家谭家的人?,现在应该在江南布政使司理问所任从六品的理问,掌刑和?案件,出现在这里可以说?是师出有名,还能顺理成章,让你欠下皇贵妃母子的救命之恩。”
知道了对方身份,林幼萱更有把握怎么应对了。她从铜镜里看他?的身影,看见他?长发半湿披在肩上,垂眸道:“姜汤在茶几上了,我能应对他?们,你歇着吧。”
正?式面对皇贵妃的人?还是得她本人?亲自去,不然很容易就被发现端倪。
陆少渊没有动,看了一眼冯妈妈,到底是上前来?到她身后,曲起指关节快速在她脖子从上往下刮了一道。
他?悠着力道,还是把她疼得吸了一口气。
冯妈妈看见他?手指离开后一道发紫的瘀痕,惊声道:“世?子爷这是做什么?!”
陆少渊这才把湿法从肩头拂开,露出和?她脖子上几乎一样的痕迹:“他?们救我的时候,我故意撞在船边坚硬的地方,留下这道痕迹。”
林幼萱扭头去看他?脖子,明白他?的用?意了:“陆世?子果然心细如发。”
陆少渊闻言望着她脖子上的痕迹笑笑,没有再多说?话。是实?在不敢说?,他?知道她是容易瘀紫的体质,以前他?只是重一些掐她的腰,她就能瘀紫一两日消不去。
当然这个不是她告诉他?的,是他?某日回府得早,不小心听到冯妈妈在她跟前抱怨自己不温柔,把她家姑娘身上总是掐得青紫一片。
那时候的他?在想看着无坚不摧的姑娘,私下里是如此娇气脆弱,让他?那之后再亲近她都小心翼翼。
前些日子她当面奚落他?中看不中用?,或许就是因为没能顾及她的感受吧。
如若往后……
“陆世?子不需要再假扮我了,你的屋子刚收拾打点好,陆世?子歇着去吧,我这就先去会?一会?他?们。”林幼萱要和?他?继续拉开距离的话顿时将?他?拉回现实?。
这个往后恐怕来?得困难。
陆少渊说?好,干净利落地离开。他?知道这个时候死缠烂打根本没有效果,只会?把好不容易对自己有好印象的林幼萱逼急,再给?他?揍一顿都是轻的。
“陆世?子这会?子倒是好说?话了。”冯妈妈在他?离开后小声嘟囔。
先前他?那股要贯彻烈女怕缠郎的作?态实?在叫人?印象深刻,如此乖巧,可不是稀罕。
林幼萱最了解他?不过了。
他?是懂得见好就收的人?,然后会?在暗中找机会?发起进攻。
如此想着,她就有点烦恼了。
往后跟他?相处的日子还真不少,希望再没有苦肉计了,不然两人?之间是彻底两清不了。
说?来?说?去,她不够心狠心硬。
林幼萱自嘲一笑,将?冯妈妈刚插上的金步摇摘下,换了一支白玉簪,就那么素净地见‘救命恩人?’去了。
小花厅内,换过衣裳的宋敬云已经敬过那谭理问三杯,在林幼萱到来?的时候正?好端起第四杯酒,见到她,立马丢下酒杯去扶她,嘴里关切着说?:“表妹如何了,哪里难受,郎中如何说?的。如若实?在不舒服,还是去歇着吧,谭大人?这儿我一定会?陪好。”
他?那真切的语气,好像掉进水里的真是她。
林幼萱微微挑眉,她怎么没发现自家表哥还有这么个能耐,是真能演。
她配合着咳嗽几声,这才慢声细语地说?自己无事:“我若不亲自谢过恩人?,恐怕连睡觉都不得安稳,不是恩人?救我,我今日恐怕就见不到表哥了……”
话音还未落,她就情绪失控地扑倒在宋敬云肩头放声哭泣,像是要把先前受的惊吓都通过眼泪发泄个尽。
宋敬云:……
这哭得他?心都跟着哆嗦,论厉害还是他?表妹厉害了。
正?是走神,宋敬云胳膊一疼,是林幼萱见他?没有反应用?指甲掐到他?肉里去了。
宋敬云:……
马上跟着戚戚喊:“我命苦的表妹啊……”
表兄妹两人就差哭抱成一团了, 谭理问身为做局人哪里还能再安静坐着看,当即起身上前,去虚扶了林幼萱一把。
“林二姑娘落水受了惊吓, 莫再太伤心了, 得要?注意?身体才是。”这头?说着,人五人六地假惺惺惭愧长叹一声, “是那贼人太过?狡诈, 布下迷雾阵叫我们一顿好追, 好在有惊无险, 不然就又连累林二姑娘了。”
林幼萱扯着手帕低头抹泪, 摇摇欲坠地给他见一礼, 哑声道:“我们从不曾做恶事, 日日都想着怎么积德行善。那恶人固然恶, 这才逢凶化吉, 遇到了大人相救,小女在此感激不尽。”
“林二姑娘客气了, 身为朝廷官员, 为民除害是职责之中。”谭理?问忙摆手谦虚,末了话音又?一转,“遇到我们倒也是巧了,若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发?现知县那边出了事就当即追来, 恐怕姑娘这一遭是真难避过去。”
“所以说大人不但是小女的救命恩人,还是小女的福星!”她说着抬头?柔柔地一笑,“小女没有什么本事, 但往后若大人有什么吩咐,定然全力以赴, 以报大人的救命之恩!”
本就是明眸皓齿的美人,刚又?哭过?发?红的眼?尾更显得我见犹怜,谭理?问明知这是自?己给她设下的局,这一刻倒真对这么个娇滴滴的少女起了怜爱之心。
谭理?问捋了一把下巴的小山羊胡子,余光扫见她衣领遮盖不住的刮痕,笑得慈眉善目:“林二姑娘言重,不过?是举手之劳,快先?坐下吧,我们总不能就这样站着说话吧。”
“是是是,大人和表妹快坐下!”宋敬云比了个请的手势,待谭理?问落座,这才搀扶着林幼萱坐在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