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
吴宜归愣怔半晌。叶蓁叫她吴姑娘,她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得这么生疏了吗?
“帮我带走拿兰王子和婉平郡主。”叶蓁说。
吴宜归心里虽然堵着,但不能放着拿兰微不管。毕竟柳容修和叶蓁才是挚友,叶蓁五年来一直在期盼重新见到柳容修,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替代品,在柳容修不在的时候给叶蓁一点安慰。在真正的柳容修面前,她吴宜归什么都不是。
“那你好好保重。”吴宜归笨拙地架着拿兰微,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走。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上一眼,因为惧怕看见叶蓁的脸,婉平郡主后来和她一起离开。
三人相互扶持,走出了不系楼。
出来后,婉平郡主拉着吴宜归和拿兰微迅速拐到一个小巷:“那个柳容修从何而来?人死不可能复生,她偏执狂妄而且残忍,这不是当年的柳大家,我感觉到她会伤害到殿下。”
吴宜归也深有同感。从前的柳容修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如今的她感觉像是一条冰冷无情的毒蛇。
“哈哈,与其担心公主还不如先担心你们自己。”头顶处一个声音冒了出来,这声音透着诡异,叫人惊惧。
吴宜归听出声音的来源,立即警觉:“我差点忘记了你是一个不会循规蹈矩的人,你还是追过来了。”
从巷口走出一个人,背后的太阳余晖照了过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展到了吴宜归的脚下。
还是刚刚的蓑衣农夫打扮,他倒是将稻草人的形象贯彻到底。吴宜归看见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样一个喜好spy的人倒是很少见,品味也很特别。
被堵在巷子里,插翅也难飞。拿兰微半眯着眼睛,墨镜后的表情晦涩不清,婉平郡主表情严肃,严阵以待。
稻草人看着这三人笑嘻嘻说:“我只要她一人,其他的人可以自行离去。”他指着的是吴宜归。
吴宜归笑笑说:“你瞒着柳容修亲自来抓我?”
稻草人:“她不会知道我抓了你的。”
吴宜归:“看来你真的是独自一人前来的。”
稻草人表情微变:“什么意思?”
吴宜归怂怂肩说:“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人能对付我们几个?拿兰王子看起来再怎么弱也是个成年男子,而婉平郡主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武艺高强。”
稻草人呵呵笑:“那又如何,我凭这些火雷就能炸得你们三个体无完肤。”他从怀中拿出几颗黑球,应当就是火雷。
吴宜归瞅见黑球,心里猜测那是微型的火药,假如製作工艺到位确实可以炸翻他们三个。
但是——
“谁又说只有我们三个人了?”吴宜归高声说,“张岱,你快出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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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京师南部的木塔共有九层,卯榫结构,没有一颗钉子却能屹立百年不倒,是大盛京师的代表性建筑之一。
但是木塔之所以出名不是因为它的构造,而是因为一个人——柳容修。就是在此,柳容修在高塔之上评阅天下文章,看一篇丢一篇,洋洋洒洒,才子们纷纷在底下翘首以盼,急忙寻着自己的文章,如果真的捡到了,就赶紧藏起来以免丢人。那时候在塔顶丢文章的柳容修就是天下才子心目中的神。
自打新帝登基柳容修定为谋逆犯后,曾有一度这座木塔也遭受牵连被打砸,更有甚者试图纵火,但好在最终完整保存了下来。再后来叶蓁以镇国长公主之名权倾天下,更为柳容修平反修墓,为其编纂诗集,天下人见风使舵,从抨击到追捧几乎是一夕之间发生的转变。
因木塔随之被视为柳容修的标志,时常有外地的文人过客过来追思柳容修,木塔下的一堵白墙上题了密密麻麻的诗词,题词之人想要借着柳容修的光随着木塔流芳百世。
叶蓁的马车来到木塔,她和一个戴着斗笠之人一同下了马车。
守在木塔周围的巡逻队见是公主殿下亲至,自然不敢阻拦放她们上了木塔。
叶蓁一直上了顶层,凭栏而望,京师盛景一览无遗。
“还记得那一日原本负责评断文章的太傅突然闹肚子,其实是我偷偷下了药。没想到母后会让你取而代之评判文章。容修,如果那时候我没有下药,你没有在人前展示你的才华,现在的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叶蓁侧首看着陪在身边的女子,她的脸在斗笠朦胧的纱幕之下只能看得出一点大致轮廓。
柳容修轻轻笑道:“会有什么不一样?”
叶蓁道:“或许你还是可以做父皇母后身边的执笔女官,我继续做我的公主殿下,一切都可以像我们年少时期那样无忧无虑……”
“殿下明明知道不可能。”
叶蓁沉默了。
柳容修继续说:“叶芑软弱,更无治国才能。他是守成之君,但无法治理混乱的朝政。唯有殿下您才能震慑四方,稳住大盛的江山。殿下您明明知道自己才是那位开疆辟地的君主,却为何屡次拱手相让?难道殿下至今都没能懂得只有掌握权势才能真正自由的道理?”
叶蓁的眸色沉了沉,“你又是在何时懂得这个道理?”
柳容修默了默。她自打有记忆起就深知权势是万能的。祖父因罪下狱,牵连族内。她因此和母亲二人被罚没去了掖庭宫做罪奴,在暗无天日的宫内打杂。曾经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辈子做苦工,永无出头之日,但是叶蓁的出现让她看见了一丝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