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可不是少了些什么!
刘家老爷子今天过寿,往年这时候,刘家的管家早都来这边布置上寿宴了,今年却连个人影都不见。刘老过寿只爱去酒楼里自家人摆一桌宴席的癖好多年不改,全凤溪也不会有第二家比他们迎仙楼更了解老爷子口味的酒楼,这时候都没人来订宴,总不会是年纪大了,想在家里歇歇?
龚掌柜叫住自己手下跑腿的伙计问道,“小谷,昨儿个让你去刘家送的帖子,刘家人怎么说?”
小谷挠挠头,“刘家说,再看看来着,我昨天回来就跟掌柜你说过了。”
再看看,这算什么回答!
龚掌柜越想越心里不痛快,吩咐道,“你小子机灵,跑快点去刘家看看他们是不是去别家吃了。小心点,别让人瞧见了。”
刘家是迎仙楼十多年的老客人,刘老还在京城任上时就是迎仙楼常客,今年却可能不来了,龚掌柜哪里舒坦得起来。
小谷眼睛一转,道,“掌柜的别急,刘老最爱的两道菜哪里是这小地方酒楼做得出来的,万一真是被别家勾过去了,再一吃口味不对,不就只能回来寻卞师傅?”
“快去快去。”
龚掌柜赶走了伙计,自己想想也是这么个理儿。
刘老口味向来挑剔,又有一把笔杆子,轻易得罪不起,那些小食肆要是以为能凭一两道新鲜菜色哄得刘老变成只吃自家的食客,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若是换了凤溪别家酒楼食肆,不说旁的,做福禄肉要用的绍兴黄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物事。绍兴黄产地远在千里之外,连自家都是早早请了宗家商行接应,才从江南分店那边运来了几坛酒,更别提这些土包子了。
小谷得了掌柜的命令,沿着暗巷一路走近刘家府邸,日头从高升变成斜落,晌午的日光烤得人即便待在背阴处仍是有些冒汗,他抹了把脸,犯起嘀咕,“也没听这刘老爷子家里换了厨子或者有人病了不便出门啊,怎么今儿个真转了性了?”
正自言自语间,刘府大门缓缓打开,小谷眼前一亮。来了!
马车赶了出来停在门前,尽管刘府人口简单,出一趟门还是两辆马车才坐得下人。小谷眼看着刘家一家四口分别上了马车,从暗处出来,步伐加快跟在了后面。
看这方向去的可不是自家酒楼,他倒要看看,是哪家不长眼的抢了自家生意。
马车连着过了城中最繁华的一段,迎仙楼之下最有名气的谷丰食肆也被抛在了车后,小谷跟着马车越走越偏,心里的疑惑愈发大起来。
刘老爷子过寿,总不会去些脚店办寿宴,可这条路后面,还有哪家有些小名头的食肆?总不会是要出城去别的州府吃吧?但是眼下这时间也太晚了些。
马车行进越来越慢,终于缓缓停下。一路走来还以为要跟出城外的小谷迷茫地看看两侧,眼神在边缘一凝。
不远处马车停着的地方侧边,一面崭新的牌匾悬挂在二层小楼之上。
简氏酒楼。
他怎么就忘了北城门边上还有这家闹出来颇大动静的酒楼!
小谷咬着后槽牙,眼睁睁看着刘老被刘少爷扶下马车,一家四口被简家伙计笑着迎进门内,看那样子,两边竟是早就认识。
再想想前些时候刘老做过简清比试的见证,他琢磨的酒楼会被刘家嫌弃似乎也成了一场泡影。
不行,他得赶紧回去报给掌柜知晓,这简家自上次赢了方一品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眼看着就要翻身,这怎么行?这么小一座偏僻州府,又不是京城,哪有那么多开销得起酒楼饮食的富人,简家多些客人,自家就要少些,小谷想想自己会少掉的赏钱就心疼得要命。
最后看一眼简家,没等小谷转身,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走到简家门前停下,男人扬声问道,“简小娘子在吗?”
一出声,小谷就认出来了他是谁,一股怒火直冲脑门。
这人可不就是青凤山养鸡鸭家禽的王家王小嘛!先前掌柜因为酒楼鸡种断绝,让他去王家买鸡,谁想到他带着人上门时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嫌弃了个遍,末了,王小才丢了一句“先前我家都只和城中有些名气的食肆酒楼供货,更别提姑姑如今病着,谁家来都没用!”
就这一句,让他的忍耐全成了空。
而说是病着,王小现在却站在简家门前。若是人病好了也不见来酒楼道个歉,若是还病着他也不会这样精神奕奕。怎么,瞧不起他们迎仙楼不成?
小谷捏紧了拳头,狠狠瞪一眼王小,转身向回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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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夫人和昨天那位点名要吃糖醋里脊的青年的到来在简清的意料之中,只是他们以及刘老居然是一家,实在是有些令人惊讶。
惊讶归惊讶,简清引着他们进了雅间,笑着一一打过招呼,“刘老、公子、少夫人、小宝,不知今日想吃些什么?”
刘炙听着她管妻子叫少夫人,却管自己叫公子,不禁有些不快,看着妻子裙摆上的花纹,大大咧咧道,“爹、娘子,吃糖醋里脊如何?”
“酸菜鱼!”
“五香毛豆!”
“一品豆腐。”
谁料,另外三个点菜的声音竟然与他同时响起,一时间,桌上四人陷入了诡异的尴尬之中。
刘小宝拍着手笑起来,“原来爷爷和爹爹都吃过呀!”
“简小娘子经营有方。”刘老抬起眼皮,慢吞吞道了声喜,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又道,“既然都是吃过小娘子手艺的,那就这四道菜再加四份蛋炒饭。人老了,饿不得,蛋炒饭便先送上来吧。”
简清在刘老眼里捕捉到了一点轻视,心知他对自己的厨艺还有些不认同。看这样子,刘少爷和少夫人也都不曾与他说起近日吃食,眼看家人纷纷点了菜色,他难免会认为是简家营销过度。
“好的,客人稍坐,稍候送来。”
简清略略思量便应了下来,一句都没多问,客套后便转身退出门外,自然也错过了刘老看着她背影摇头的动作。
刘炙知道其中门道,问道,“爹,用这来考教小娘子是不是太难了些?”
刘老叹道,“年轻气盛,也不晓得多想想,该吃点苦头才是。”
自简清将人告上公堂闹了那一出比试之后,刘老虽然对方一品的人品印象大打折扣,但是对简清的印象也没多好。
在他看来,女子德容言功缺一不可,像他儿媳这样的才是女子典范。像简清这样不依不饶又只有些小聪明的女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抛头露面开酒楼更是对手艺过分自信,一个厨娘有些家学罢了,除了家传菜色和辣椒提味,又能有多少能耐?
因此,听到管家报上来今年寿宴儿子和儿媳两人一同选定了简氏酒楼来办时,刘老可谓是惊讶非常。
既然已经选定,他也就顺其自然来了,但来归来,能哄得儿子儿媳动心,他自然是要称量称量简清的斤两。
听着只是一碗普普通通的蛋炒饭,实际上最为考验一个厨子的功底,和一位掌勺的眼力。刘老去过许多家酒楼,大多只让他们上一碗蛋炒饭,就能尝出有多少能耐。
被考教的简清却一点都不着急,出门后在草纸上记下刘家的要求,又去挑了条鱼出来拍晕,轻松自在的样子,让之前跟着她送刘家四人进门的阿菇都急了起来。
阿菇端着托盘上专门盛出来散开铺平的一堆热米饭努力地扇着风,回头看着优哉游哉片鱼片的简清,脸上满是焦急,“东家,客人不是要先吃蛋炒饭吗?你先做别的,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