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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阵幻痛,他像是被商函抽走了力气,如同一条湿滑的鱼一般从商函的掌心中滑脱,无法站起,只能屈蹲在地上。关潜用手捂着脸,声音从指缝里泻出:“你别问了商函,我求求你。”

“你别问了。”关潜哀求道。

商函心脏紧缩了一下,仿佛不小心吞进一根针,针尖直直刺入心脏正中央。

他沉默地弯下身,脱下自己的外套,将它披在关潜的身上,他从关潜的背后,隔着一层皮革将对方揽在怀中,在他的挤压下,衣服的内衬与关潜紧贴。他的发丝扫过关潜的耳廓,每一个字都咬得很轻:“快收拾吧,不要迟到了,我在楼下等你。”

关潜用力地按着自己的眼睛,把呼之欲出的泪堵在眼眶里。但嗓音里断断续续的哭腔却出卖了他:“商函你去吧,我今天请个假。”

“……好。”商函眉眼阴郁,声音却听着温柔,“记得把衣服还我,不用着急,等你愿意来的时候再来。”

“嗯……”关潜小声回应,鼻音浓厚,他抓了抓衣摆,蜷得更紧。

“你还不滚。”商函走到门边,没有立刻离开,转回头,压着满眉间的戾气冷声叫夏矜时。

夏矜时垂眼,没有拿腔拿调,也没有阴阳怪气,声音正常得让商函意外:“我想潜潜还有话要跟我说。”

“商函,我知道你想找我算账,但这是我们俩的私密事,没取得潜潜同意前,你随便插手不好吧。”夏矜时下床捡起地上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上,“你看了这么久看够了吗,你觉得你还让关潜不够难堪吗。”

商函脸色愈发难看。

“无话可说?你当然无话可说。”夏矜时套上卫衣,脸上挂起一个笑,清清纯纯地向商函逼近,“潜潜会这么难受都是因为你突然出现,如果你不过来撞见我们俩的事,潜潜永远不会在意,潜潜只会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我还得谢谢你呢。”

夏矜时拉过门把手,商函厌恶他的靠近,被迫退到门后,彻底出了关潜寝室。

“夏矜时,你别太得意。”商函咬牙。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夏矜时嗤笑出声,“我就是得意,也跟你想的不是一件事。函哥呀,这段时间你最好对潜潜冷淡点,如果你真心盼着他好的话。”

最后一句话夏矜时说得轻且快,同门一起甩向商函。商函斜眼,敏锐地捕捉到角落里的摄像头,他握了握拳,不悦的样子做了个十足,怒气冲冲地从关潜门前离开。

“地上凉,起来吧。”

送走商函,夏矜时返回来找关潜。

关潜不作声,指节内嵌,紧了紧肩上的衣服。

夏矜时半蹲下,将关潜的脸从膝盖里刨了出来,关潜没有挣扎,任由夏矜时捏着他的下巴。

“很难过?”夏矜时指腹摩挲着关潜眼角,“眼睛好肿。”

“谁害的。”关潜小小翻了个白眼,不算明显。

夏矜时耸了耸肩:“我们谈一谈?”

“可以,但我要先洗澡。”关潜挣开夏矜时的手,“你转过去。”

夏矜时微眯眼,似笑非笑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通:“咱们都这么熟了,潜潜这样说也太生分了吧,不邀请我和你一块洗?”

关潜眼皮抽了抽,回以沉默。他默默转过身,将商函的衣服取下在衣架上挂好,找出换洗的衣物,迅速掠过夏矜时钻入浴室中。

夏矜时跟了过去,倚着浴室的门,食指指节很随意地扣了扣:“昨晚我帮你清理过了。”

浴室的水声停了一瞬。

“自己在扣?”夏矜时很暧昧地笑了下。

水声比之前更大了。

夏矜时再次敲了敲门:“生气了?”

“是啊,”关潜的声音比水声更急更密,“我气我这样卑贱的身躯居然糟蹋您尊贵的玉指,我要被自己气死了我尊贵的夏矜时殿下。”

夏矜时忽而没了声,他半垂眼,语气很淡:“关潜,想听你一句真话真难。”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关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楚,他冷着脸推开门。

夏矜时的身子顺着门的轨迹前倾,故意踉跄了一下,关潜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将他往回拉,夏矜时反手扣住关潜的腰,足尖做了个漂亮的立旋,方向一转,整个人扑进关潜的怀中。

他捻着关潜湿漉的发尾,将水珠挤在指尖,而后均匀抹在关潜的耳根。他伏在关潜的耳边,咬字咬得湿黏:“我们好好聊一聊吧。”

“我一直想和你好好说话。”关潜静静立着,“夏矜时,这不是我想不想说的问题,是你敢不敢听——”

“不,是我说了之后,敢不敢承担后果的问题。”

“你很怕我,为什么?”夏矜时从关潜肩上抬起头,捧过关潜的脸。

关潜看着他的眼睛:“因为你不正常。”

“所有人都这么说,你也这么觉得?”夏矜时低低笑了下,眼睛里却没笑意。

“你自己觉得你正常吗?”关潜反问,“你对我做出这种事,我能觉得你正常吗?”

“我早该知道的,像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这样平平无奇的人搅和在一起,夏矜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现在你成功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夏矜时死死盯着关潜的脸,关潜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

“关潜,你是不是太抬举我了,”夏矜时笑得悲戚,“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他喃喃道:“我这样高高在上的人。”

“那池宴礼是什么?商函是什么?我接近你你觉得奇怪,他们接近你就理所当然?”

“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我主动招惹的。”关潜表情平淡地说出一些最伤人的话,“夏矜时,只有你是我想离开的。”

夏矜时的脸上一片空白。

喜怒哀思悲恐惧,七情一样也没沾,干干净净的,显出一种未入世的痴钝来。

他不说话,只是很慢地眨着眼睛,浓密的睫毛慢扫,像是蝴蝶因为受伤而不能快速扇动的翅膀。

“什么意思?”夏矜时问。

“意思就是我害怕碰见你,不愿意和你待在一起,夏矜时,和你见面让我很累。”关潜露出一点疲态,“对你来说也是吧?忍着烦接触自己不想接触的人,与我见面等同于做任务,夏矜时,和我在一起会让你开心吗?不用折磨自己了,放过我,也放过你吧。”

夏矜时很用力地松开手,如同松开他与关潜之间的联系一般:“……你说得对。”

“是我看人太浅,关潜,我小看了你。”

“你看人太浅?”关潜自嘲地笑了笑,“你早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比谁都更早看透我的本性,所以才爱在我身上找乐子不是吗?看我对你阳奉阴违很好玩吧,你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吗。”

“你老说我是骗子,说我嘴里没有真话,那你呢?你有吗?夏矜时,你不会真觉得生活就是影视剧,真有人会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地向着你吧,如果有,那那个人也不是我。别在这里惺惺作态地说什么真不真心了,我们俩不配,”关潜忽然降调,“不过是戏子遇上骗子,什么都是假的,什么都是装的,现在全被我捅破,好了,我们之间算是连表面关系也保不住了。”

关潜胸膛上下起伏,从眼周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夏矜时面色却愈发苍白,像是风中摇曳的一盏几近破碎的美人灯。

夏矜时有些无力地摇摇头:“关潜,你有一点错了,并不全都是假的。”

“和你在一起时我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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