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诀别1
程久孺回到客栈,见到莫离的房门紧闭。
轻敲三下,一片寂静,没有人回应。
嘆了口气,程久孺直接推了门进去。
莫离正坐在床上,收拾着本来就不多的东西。
见程久孺进来,莫离扯了扯唇角,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久孺,我们回去吧。」
程久孺在一旁的八仙桌旁坐下,道:「莫离,韩子绪想亲自见你一面。」
莫离一听到那人的名字,脸色即刻暗沉下来。
也不给程久孺回话,莫离只是一边将已经迭好的衣服弄出来,又重新拾掇回去,然后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程久孺转过身来,压住莫离来回忙碌的手。
「莫离,我觉得你有必要与他亲自谈一谈,虽然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艰难,但逃避始终不是办法。」
过了半晌,莫离也没有回话。
程久孺的手还是紧紧地握着他的,没有鬆开。
良久之后,一滴滴的水珠落到程久孺手背上,溅开朵朵泪花。
程久孺看着这样的莫离,心疼不已,便将他扯进怀里抱着,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背。
将脸埋在程久孺怀里,这个像大哥一样一直照顾他帮助他的人,让莫离不由得想起自己早逝的父母。
想起当时,父母抛下年幼的他撒手人寰,他多想便跟着他们去了。
因为他实在承受不了,自己一人孤单地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孤寂。
虽然后来,学业与工作的忙碌,让他暂时忘了这些,但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那温馨甜蜜的过往,都难免泪湿衣襟。
经历那次医疗事件之后,他又孤身一人,来到这更为陌生的时空。
害怕、无助,但也要假装坚强。
一直,一直到他遇到药郎与久孺,还有三娘他们。
如漂泊的船终于靠岸,亲人的抚慰让莫离的伤感一发不可收拾,莫离便倒在程久孺怀中大哭起来。
起初,只是默默地流泪。
后来,肩膀也开始抽搐,幅度越来越大。
直到程久孺说了一句:「哭出声来,你有资格任性。」
莫离便再无形象可言地大哭出声了。
不知哭了多久,莫离哭得累了,意识也有些模糊起来。
他听到程久孺温柔的声音在自己的头上说:「如果你真不想见韩子绪也没关係,我与药郎,是无论如何也要护你周全的。」
莫离稍微清醒了一点,从程久孺的怀里爬了起来,擦掉眼泪,摇了摇头。
「我也想见他一面。」
程久孺道:「你可想清楚了?」
莫离道:「当日我未听你言,选择救他,当时就说了自己不会后悔。今日的这个局面,可以说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莫离低下头道:「见他一面也好,把话说清楚,以后便再没什么交集,他当他的门主,我就回去继续呆在我的小破客栈里,各自过各自的生活。」
程久孺抬起手,揉了揉莫离髮丝柔软的头顶,低声道:「莫离,你实在没必要时时刻刻都那么懂事。」
莫离笑了笑,道:「没办法,已经二十多年了,这毛病想改也改不了。」
程久孺见莫离情绪已然平復了许多,便也不再过于担心。
莫离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先回去歇息吧,我没事。」
程久孺道:「也好,那我便先去与韩子绪知会一声,明日让他来与你相见。」
莫离点了点头。
看着程久孺离开的背影,莫离的心情还是没来由的黯淡。
久孺,我并不是不想任性,而是没有人能让我任性。
莫离轻轻地在心里说道。
本来,以为那老实巴交,孤言寡语的丑奴,是可以和自己携手一生的人。
今日看来,却是错得如此离谱,如此讽刺。
莫离躺倒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不远处桌上的烛火。
那滴滴流下的红泪,与自己那受伤的心,真像……
翌日?
河岸渡口韩子绪昨夜接到程久孺送来的口信,心中欣喜异常。
他本在凝翠阁又定了一间厢房,但被莫离拒绝了。
莫离让程久孺传话说,只是有一两句话要说而已,没必要劳师动众,在河岸的渡口见一面即可。
韩子绪没办法,只得早早地在渡口等着。
时令已过中秋,北方的气候也开始萧瑟起来。
已经过了适于出行的季节,渡口的船隻寥寥无几,这个时段,更是人迹罕至。
虽然阳光依旧明媚,但昔日的熏风已渐转凉,便像那原本火热的心一般。
暂时抛下那堆积如山的公事,让天道门对新任门主特有的工作狂的个性有了新的认知。
其实韩子绪也不是不想工作,只是那满心满眼的,想着惦着的都是昨日泪痕满面的莫离,这般情况之下,又如何能静得下心去处理这些枯燥乏味的公文。
挫败之下,韩子绪索性早点动身去渡口了。
空中传来几声雁鸣。
韩子绪抬眼远望,只见那排成人字形的候鸟正往南飞去。
天气寒冷,鸟儿便要往南飞。
如果人的心冷了,是不是也像鸟一样,再也留不住?
韩子绪隐隐地觉得不妙,顿感心乱如麻。